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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长在黄土地上的男男女女都是天生的民歌手。那种信马由缰的旋律、那种黄河奔腾的韵味、那种山高沟深唱腔、那种黄土扑面的语言,与黄土地上的悲欢离合形影不离。也只有从生在黄土地、长在黄河边的、走过山山峁峁的陕北人口中飘出来才原汁原味、生动活泼、有感染力、有生命力。
几番风雨,几番日月,葵花苗渐渐长成了人那么高,展开了金色的葵瓣,结出了牙状的籽粒。其时,佝偻着身子的老祖母同年幼的我,置身于茂密的葵花丛中,阳光从绿叶及金色的花瓣间筛落下来,祖母脸上的沟沟壑壑也闪烁着金色的喜悦。
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屋里只有我和关师傅,这位号称“万事通”的师傅一推眼镜,给我讲起一些闻所未闻的老北京风俗。比如说大年三十除夕夜,要把家里的坏鞋扔出去,谐音“驱邪”;大年初一不扫地,不倒垃圾,不洗衣服,以免破了财气;立春这天要吃春饼,而且要卷成一个直筒,从上到下吃完,这一年就会有始有终,风调雨顺……
凌晨鸡未叫、天未亮,乡人便拎着干饼匆匆出门,哪个地方拐弯哪个地方上坡,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烂熟于心,要是有一把手电筒或者一盏竹灯,能方便不少。星月入云的夜色下,一盏盏竹灯点缀在山野地头,也在我的记忆中如星闪耀。
忍将功名苦苍生,却步久矣。那天,他飞回昆明,与作家同行重走西南联大之路,这一程采风,终是躲不过去了。从板桥人家入城,至西南联大,26公里,他却走了戎马半生,解甲归来时,鬓染霜雪。放眼看过去,儿时记忆中,故园十里稻香,几载秋风掠过。
大多数的地方戏总叫观光客如鸭子听雷公般看热闹,戏台上若无字幕辅助,剧情纵是翻江倒海,外人也一脸懵懂,波澜不惊。梅林戏唱词对白用上普通话后,更是大放异彩。我曾陪北京客人路过观赏,对方一听入迷,再听陶醉,回头大赞其唱腔之优美、行当之齐整、表演之个性、功夫之了得、韵味之绵长,不愧是“土京剧”。
在儿时的记忆里,繁华的小城,是十里八乡的孩子向往的地方。从城里回来的伙伴炫耀着莲湖公园,他们坐在旋转木马上照相,身后是亭桥与荷花。去矿山背矿的父辈们,带回来游戏机、玩具,让我特别渴望自己有一天能走出大山。
初识江北的雪是儿时的一个早晨。祖父端着一盆豆腐冒雪而归,一缕狂欢的风雪尾随热腾腾的豆香袭进屋内。透过结冰的窗户向外张望,漫天的雪花,像大雾在弥漫,像柳絮在飘飞,更像卷着浪花的海水在汹涌。房前房后,院里院外,银白一片。想出门,门却推不开。
绕过粼粼碧波,已有小草从新砌叠石缝隙探出水系湖面。沿曲径登上东侧岗埠纵目远眺,眼底焕然一新。蓝天白云映衬下,清晰逼现的古柳古泉古井,炊烟袅袅的村墟庄院,络绎不绝的人流,更使我思绪缤纷如脚下恣意绽放的山花野卉。
戏做了五夜,我去了三夜,除了认真看戏的之外,还有许多人是被热闹的气氛吸引而来的。比如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刚坐下,他的头就耷拉下去了,只有眼皮还留着一条细细的缝。只要灯光还在变幻,不时地有“得得得”“锵锵锵”“嘭嘭嘭”的响声,他就睡得很踏实,否则会惊醒过来,令人忍俊不禁。有些人只为来和老友聊天凑热闹,还有些人就是喜欢在人群里坐着。
小时候,冬天的早晨,只要下点雪,我家就总是吃咸菜煨豆腐。一来园子里青菜冻住了,二来咸菜煨豆腐的确美味。豆腐咕嘟咕嘟地煨在木炭火锅里,细嫩、清香,无可比拟。窗外的雪是白的,窗纸是白的,米饭是白的,瓷碗是白的,火锅里的豆腐也是白的,红色的炭火散发着暖意。
花不少,却没有重样的。耳濡目染久了,我也大略知道了它们的名字。有的来自花的颜色,像“绿樱”“雪紫”“黑美人”“白雪公主”等;有的出自枝条或树桩的形状姿态,像“飘枝”“独杆”“提根”等;有的则与原产地相关,像“漳红缨”“广红缨”“云南紫”,就分别产自福建漳州、两广各地和云南高原,而“印度画报”“加州黄金”“波伊斯玫瑰”等名字,显然是宣告它们有一个域外的身份。
有人给汪曾祺先生贴标签,说他是乡土作家,他不乐意接受;又有人说他是风俗画作家,他就很开心,并坦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说自己爱看风俗画,也爱看讲风俗的书,并说:“我对风俗有兴趣,是因为觉得它很美。……风俗反映了一个民族对生活的挚爱,对‘活着’所感到的欢悦。”
张家界市区到樟树村,车子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一路上,放眼山川,阳光明媚,白云飞渡,青山连绵,绿水潺潺,梯田层叠。栋栋新修的农舍点缀滴翠的山野,如诗如画,美不胜收。尤其是在路边不断出现的各种形状、呈淡青色的嶙峋巨石,给这个氤氲着神秘色彩的大山怀抱,增添了雄壮和凝重的气息。
从小喜欢年画,是受母亲的影响。在最初的记忆里,墙壁的醒目位置张贴着一张年画,那是一个扎着朝天髻的小女孩,白里透红的脸蛋,眉清目秀。母亲说我就是她照着那个小女孩的模样生的。我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便一遍遍端详着那张年画,倍感亲切,仿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南方,雪,是一桩需要事先张扬的大事件。天气预报会在一周前就提示:雪就要来了!人们会为雪的到来设一个倒计时。到了万众瞩目的那一天,无心工作,几乎每个小时都要去看一眼窗外,星星点点的盐粒子落下来了没有?最后,若有若无的小雪往往下一小会儿就停了,让人好生失望。
想起故乡,只一会儿,骨子里所有的荒芜,都变得水灵水润起来。这时才发现,无论一个人多么苍老,故乡永远是他返老还童的秘境,是他丰沛情感的根源,是他人生旅途的原点。曾以为,自己已写尽故乡。后来才知道,故乡是写不尽的。
在山里吃茶,跟城里完全是两回事情。城里清茶淡味,喝的是格调。但在农村,茶叶的功效,差不多只剩解渴了。这个老者身穿青色衣服,七十来岁,头发如柴灰,完全符合黔西北农民的模样。这些老者生活艰苦,几十年的忙碌,最终变成习惯,让他们晚年也无法安闲。照理来讲,从事沉重的劳动,似乎该喝有劲的浓茶,用以止乏解渴。但老者却用一把壶将大叶虫茶泡了,完全没有出味。
母亲厨艺过人。在我记忆里,她能把那些生长在荒野沟塘粗糙、低端的食材,变换花样,烹制出我喜欢的味道。比如荠菜咸粥、白薯叶粥、咸蛋黄焗倭瓜、炕洞焐家雀、煎毛蛋、铛包鱼儿……我说母亲这些拿手菜、“横”菜,都和我嘴馋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