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河清清

提到黄河的支流，人们会想到汾河、渭河、大汶河，却容易忽略众多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字的溪川水流。我的家乡山西永和就有一条流淌了千万年的黄河支流——芝河。

自记事起，我家就住在永和城东的几孔窑洞里。出了家门，横跨小城唯一一条窄街，再下一道狭长的陡坡，就可以亲近芝河了。满打满算不足百步。八九岁时，我和二弟每天放学后要做的头件事，便是扛着一条长长的扁担，提着两只水桶，去芝河畔的井边抬水、供一大家子吃用。别看那是个体力活儿，却是我俩乐此不疲的事，因为来到芝河边，就可以撂下水桶和扁担，玩上一阵子了。

春天，好奇地瞅着青蛙产下的一团团水晶般的卵，那密密麻麻的深色小点，诱惑着我俩天天去看这些小精灵的变化，直到看着它们变成一群墨黑的长出尾巴的小蝌蚪，在水中游动；夏日，则可溜进芝河的浅水里练游泳；秋天，钻入丛密的河草中捉蜻蜓、逮蚂蚱；隆冬，拿着自制滑板，在结冰的河面上溜冰。

我的童年几乎是听着芝河水的流淌声，一天天度过。可后来，我们都惊恐地发现芝河水变了，怎么越来越浑浊了？听大人们说，这都是植被破坏、水土流失惹的祸。据说，每年芝河带入黄河的泥沙，不可小觑。

转眼，我上了初中。一个暑假里，我约了两个同伴去看黄河。一早，沿着芝河岸边的小路，转山绕水，攀岩跨壑，一路走去，直到太阳偏西，才走出河谷。

夕阳将一抹橙红，洒在宽阔的黄河上，让浑浊的水流变得更加赤黄。我目睹了带着泥沙的芝河水，不管不顾冲入黄河，与黄河水搅动在一起。瞬间，我就明白黄河为啥这么黄了。茫茫黄土，沟沟壑壑，黄河要面对多少这样的支流涌入？

这些年，为让“一泓清水入黄河”，家乡人民行动了起来。近七万亩规模宏大的“坡改梯田”，在吸纳雨水、保持水土方面功效显著；坚持不懈的防护林体系建设，让芝河流域森林覆盖率大大提升；打坝淤地、滞洪拦泥、沟道蓄水、泥石流排导，使水土流失治理率达百分之七十以上。盛夏，芝河少了肆虐的山洪涌动，每年减少了百万吨泥沙流入黄河。

如今的芝河，在葱茏的山间河谷流淌，河水清清，空气清新，可谓“涓涓流液绝纤埃”。各种珍稀的鸟类，在此搭窝筑巢，繁衍后代，百啭千声，嘤嘤成韵。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特别喜欢到芝河小瀑布，听水声悠悠；到河道中段的水潭边，看清清芝河水流入黄河的怀抱……

 

《 人民日报 》（ 2024年07月31日   第 20 版）

（责编：张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