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果树

我的老家在江苏淮安，所住方圆百里都是平原水乡，湖大塘多，河密田洼，果树就变得稀罕。而我年少时，交通物流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家里也不宽裕，如今人们常吃的苹果、橘子、香蕉等，我只是偶尔见到，没尝过几口。至于我的孩子现在爱吃的柚子、橙子、火龙果、百香果以及更稀奇的杨桃、莲雾，我当初甚至没听说过。

记忆里，那时家乡能产的水果只有柿、枣、桃、梨、葡萄等少数几种。柿树常见，我的老家屋后河边现在还有一棵柿树，那是我们家唯一种过的果树。柿子要等到秋后才熟。摘下来，一般要放在糠里或粮囤里捂一捂，等到红了、软了才吃。柿子能吃的时候，螃蟹也上市了。这个时候大人就会告诫我们，柿子、螃蟹再美味馋人，也不能一起吃，吃了容易不舒服。

枣树，就见得少些。小时候过年过节，父母去看望长辈时，少不了要带一点蜜枣或者红枣，应该都是外地运来本地出售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有一个疑问，树上长的青枣和蜜枣、红枣是一种东西吗？直到后来去了外地，长了见识，才慢慢搞明白。

村里不少人家还种过桃树。在乡村小学读书的时候，暑假前夕桃子成熟，经常有同学带着自家种的桃子到学校分享。圆的、扁的，硬的、软的，没熟的、熟透了的，和现在更方便地吃到的各种水果相比，大概胜在更新鲜，从树上到嘴里的距离大概不会超过一公里。

梨更常见些。相对较多的是长得圆一点的，形似苹果，果皮偏黄。不少人家在房前屋后插空零星种植，长出的果实有大有小，口味有好有差。还有一种梨，颜色深一点，个头大一点，甚至有一两斤一个的，水分充足，味道很好。它或许就是我后来所知的鸭梨，但我们当地都叫它“唐圩梨”。我们乡里唯一集体种植的果园种的就是唐圩梨，许多年前由乡人从外地引种到湖边圩区，渐成规模。那时候，唐圩梨是乡里的畅销货。上市时，经常有小商贩骑着自行车，载着装有唐圩梨的筐，一路吆喝叫卖，成了我的许多同龄人年少时味蕾上的记忆。

后来，因为树龄增大退化或是别的原因，这里的梨长得越来越小，口感也不似以前，最终梨园改种别的作物了。

再说葡萄。严谨说来，葡萄算不上树，但葡萄一年接着一年长，藤长得极粗壮，所以很多人还是愿意叫它葡萄树。我的父辈也曾在院子里种过葡萄，种的是当时刚引种的巨峰葡萄。从原有的植株上剪下一根不长的枝条，拿回家插在庭院里的墙边柱旁，开始时仔细浇水，待其成活后基本上就不用管了。葡萄藤会自己沿着柱子或者墙角向上攀援，不用几年，便会覆盖整个墙头棚顶。

葡萄成熟的时候，正是暑假，小孩子们都在家。每串葡萄一般等不到全部成熟，就会被孩子们精准地挑摘走。有时孩子们也会尝到没完全熟的葡萄，入口酸酸的、涩涩的，但那已经是难得的水果，吃完忍不住还想吃。

如今回忆起来，似乎还能从舌尖上生出那些果实的酸甜味道。我想，那就是乡愁的滋味吧。

 

《 人民日报 》（ 2024年05月22日   第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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