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艺新排版《赵氏孤儿》：解读经典故事新内涵

今年8月下旬，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新排版《赵氏孤儿》将再度亮相人艺小剧场。2023年5月，新排版《赵氏孤儿》首登舞台，它缘起于北京人艺2022年度青年演员艺术考核，由青年演员的片段展示“孵化”而来。

2003年，导演林兆华将编剧金海曙创作的《赵氏孤儿》搬上人艺舞台。而今，曾经在剧中饰演程婴的何冰担纲导演，与17位青年演员一起，用全新的表现形式解读经典故事。

新排版《赵氏孤儿》在小剧场上演，没有林版《赵氏孤儿》在大剧场上演的恢宏场景，也不设幕布，桥型高台、阶梯、铁链等舞台布景摆在观众面前，黑、白、红三种色调烘托出肃杀之气。随着场铃响闭，演员走上舞台，穿的却是西装、大衣等极具现代风格的服饰。幕与幕之间没有传统的起承转合，而是以片段形式迅速切换，犹如电影质感。这样的形式让人耳目一新，也代表了主创团队的创作理念。导演何冰说：“舞台可以跨越昨天、今天和明天，一出好的戏剧，演员穿什么服装都可以演。”

谈及新排版《赵氏孤儿》与过往版本的异同，主创团队更强调隐藏于视觉感受背后的价值探讨。虎毒尚不食子，程婴怎么会作出这种选择？16年过去了，孤儿是否真的会复仇？这是他们反复思考的问题。

《赵氏孤儿》的故事源自《左传》和《史记·赵世家》，后有纪君祥据此创作的元杂剧《赵氏孤儿》，记述了春秋晋灵公时赵盾、屠岸贾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斗争。长期以来，人们在讲述这段复仇故事时，多采用忠与奸、善与恶二元对立的叙事方式。

但林版《赵氏孤儿》颠覆了这种叙事，用五幕剧本中的前三幕扩写了纪君祥在楔子里交代的前史内容。赵盾得势之时，也曾追逼屠岸贾，使其家破人亡、流放西域，直至新晋王上位后招其回朝。屠岸贾对赵氏赶尽杀绝，也是为了报当年之仇。程婴带走孤儿后，屠岸贾与赵盾对峙，赵盾回以讥讽之态，并先于屠岸贾提出了“杀光全城婴儿”的计划。

如此一来，屠岸贾之恶、赵盾之忠都成了相对的概念。两大家族纵有深仇大恨，也不过是朝政之下的两枚棋子。林版《赵氏孤儿》的突破，是对角色价值观的思考和复仇母题的反思。程勃长大成人得知真相后，不能理解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更不愿走上复仇之路，留下一句“与我何干”便被晋王接回宫中，徒留程婴多年的隐忍和屠岸贾荒谬的复仇结局。

新排版《赵氏孤儿》沿用了林版剧本，并对“孤儿是否要复仇”这一核心问题进行了更深入的探讨。

演员金汉并不认为自己饰演的程婴是个忠义之人。“程婴曾对程勃说：‘我让你活下来的目的就是让你报仇。’程勃作为独立的个体，活着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复仇吗？”在他看来，当跳脱戏剧的规定情境去客观分析，这时的程婴已经偏离了爱与忠义。饰演屠岸贾的周帅对其角色的理解也并非简单的善恶二分。他深爱自己的妻子，忍受20年丧妻之痛并为此屠戮赵家300余人。最后，时间证明了他的对错也是主观的，并没有真正的标准。

值得关注的是，2012年，英国诗人、剧作家詹姆斯·芬顿受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邀请，创作了英文版《赵氏孤儿》话剧剧本。在这版中，他塑造了程婴之子的灵魂，将其刻画为有思想、有情感的独立角色，并在最后一场戏中质问程婴：为何要为了别人的孩子而牺牲自己？9年后，国家一级导演徐俊在芬顿版本的基础上创作出音乐剧版《赵氏孤儿》。

中外艺术创作者对于复仇母题的交流和碰撞、解构和重塑，为经典故事注入了时代意涵。正如何冰所言，戏是演给今天的观众看的，从今天的价值观出发，我们对人物的解释会不一样。但反对屠戮生命，站在人性的角度去探讨爱，是艺术创作者不变的初心。

（责编：赵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