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纸上的“花花世界”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王安石曾道夏日绿树青草远胜百花烂漫，话虽如此，古今画者却总不禁以妙手丹青，试图在纸上留住这一片“花花世界”。在中国画史上，就曾有多幅著名的《百花图》诞生。

唐代诗人吴融的《壁画折竹杂言》诗中写：“不是从来无本根，画工取势教摧折。”所说即折枝花之妙处。现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由南宋画家佚名创作的纸本墨笔画《百花图》卷，其构图正是取自“折枝花”的形式，撷取自然花卉中最具特征的局部入画，较之整体描绘更见细腻动人。

这幅画长近17米，所选四季花卉约60种，堪称辉煌巨制。全卷纯使水墨，亦加白描花卉，除卷首的梅花近似扬无咎的画法略带写意笔外，其他全用墨笔工写，以墨代色，兼勾勒墨染与白描，体现了宋工笔花鸟精密不苟的画风；又以单纯的水墨代替艳丽的设色，呈现出清淡典雅的情趣。画面上花鸟之间穿插自然，毫无牵强拼凑之意。其间又点缀蜂、蚊、蜻蜓、蝴蝶、游鱼、青蛙之类，显得生意盎然。这幅画突破了传统花鸟画的时空限制，呈现出崭新的面貌，其技法对元代钱选、王渊、赵衷以及后来文人水墨花卉，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已知我国现存最早的女性画家作品、由南宋女画家杨婕妤创作的《百花图卷》，也属花卉画作中的精品。婕妤，实际上是宫中女子官职的一种称谓，其真实姓名现已无从可考，也有专家认为杨婕妤即宁宗恭圣杨皇后之妹。这幅《百花图卷》是由17张小画装裱而成的长卷，卷首题字“今上御制中殿生辰诗，四月八日”，揭示了这是皇家的“专属定制品”。中殿即皇后，考古专家又根据“四月八日”，推测出此画是送给理宗皇后谢道清的生辰礼物，因而也就不难理解画中对花种的选择颇为讲究：寿春花、长春花、荷花、西施莲、兰花、望仙花……有的美得俏丽，有的寓意吉祥，有的象征和谐，都以祝寿作为目的。这些花卉笔法工致严谨，每一小幅作品虽画面不大，但注重写实、细腻逼真，将南宋画院的“工”表现得淋漓尽致。

除此之外，这幅百花图还有一独到之处——画中共有15首诗与4句单独诗句，“颜色四时长不老，蓬莱风景属仙家”，“玉容不老春长在，岁岁花前醉寿卮”，书法娟秀平正，一诗配一花，句句应景。到了明代，三城王朱芝垝有题跋：“今逢唐贤妃殿下千秋令节，敬献以祝无疆之寿云。”百花图又被作为生日贺礼献给唐成王朱弥鍗的王妃，成了拥有双倍祥瑞的“双寿之作”。

活动于明代中后期的周之冕，专擅花鸟画，据传他在家中饲养禽鸟，以求在画中得其神韵和形态；他笔下的花卉则采陈淳、陆治之长，设色鲜艳，自成一家。周之冕与同时代的苏州画家们开创了“勾花点叶派”，所谓“勾花点叶”，又称“勾（钩）花夹叶”，是后世书画评论家对周之冕艺术风格的形象概括——以墨线细笔勾勒花卉外形，并用工致的笔法描画细节，以逸笔来点涂花叶，使其丰富生动，一幅画中兼工带写，同时具有工整细致和放纵写意两部分，含有书法用笔的意味。《百花图》作为其中的代表作，画风老练简括，充分展现了画家高超的绘画功力与写生技巧。

这幅《百花图》描绘了兰花、梅花、辛夷花、桃花、梨花、玉兰花、绣球等近70种折枝花卉。每一种花卉所表现的情态、颜色和韵味绝无雷同之处，各式花卉赋色鲜艳，彼此之间布局疏朗，仿佛刚从树枝采折一般，其鲜活诱人的神韵被作者充分抓取和表达出来。即使对于同一种花，作者也会采用不同的表现手法，在颜色、姿态上做出差异，使其争奇斗艳、各具神韵。

最后一幅要介绍的《百花图》手卷，来自“清初六大家”之一的恽寿平。恽寿平诗文书画成就皆斐然，尤长于没骨花卉，自称学北宋徐崇嗣法，重视写生，色彩明净，对明末清初花卉有“起衰之功”，被尊为“写生正派”，影响遍及大江南北。

这幅《百花图》中采用了恽寿平独创的“没骨法”，直接用彩色作画，而不以墨笔立骨，打破了前代习用的勾花点叶法，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时代风格。从画风上来看，这幅《百花图》应属画家早期作品，画风细腻，用笔干净，柔中带刚、秀里裹铁，和其晚年以点染为主、勾染为辅而日趋成熟的风格不尽相同。对于恽寿平的绘画习惯，《瓯香馆集》中记载：“每画一花，必折是花插之瓶中，极力描摹，必得其生香活色而后已。”因而《百花图》中的花卉也皆如园中初摘一般，雅致清丽、生动多姿，令人观之如徜徉花海。

恽寿平在其绘画论著《南田画跋》中有言：“笔墨本无情，不可使运笔墨者无情。作画在摄情，不可使鉴画者不生情。”我们如今观赏这些各具特色、各备风采的百花图卷，也正是在花草植物的多样形态中，感受画者之情、体悟生命之韵。

 （作者：张玉梅 许馨仪）

（责编：赵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