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悟-物
展期:2024.5.18-9.8
地点: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的画作乍一看,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实际上,你很难复述出刚刚你看到了什么:在华丽的孔雀尾羽上横铺着彩色锦鲤;从传统祥云纹样的图案里伸出的不是吉祥物而是一只只人脚;巨大的果树上,每只桃子都有自己的嘴;并列的肖像不辨面孔,由丰厚嘴唇和蛇形手臂组成的面孔……它们看上去介于流行文化名人肖像和狂野拼贴画像之间,是一种我们不能用单一词语去概括的、充满文化符号和画家个人热情的热烈作品。
背景:多文化融合
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出生于一个非裔加勒比家庭,这个家庭来自加勒比海的多米尼加。多米尼加是一个被蔚蓝大海包围的岛国,蓝色的海洋与明亮的阳光给这片大地带来强烈的色彩对比,热带气候让这座岛屿全年都沉浸在丰收和滋养的喜悦里。也许帕亚诺就在这种氛围的家庭中长大,于是他的作品便像一道滋味丰富又保留了原始生机的佳肴。而这位艺术家的跨文化背景,毫无疑问为这些奇幻瑰丽的作品注入蓬勃的生机:在纽约长大并于东北部的新英格兰区接受教育,然后来到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学习。二十多年间,帕亚诺一直往返于中美进行创作,并且在北京生活了二十余年。这是一段相当稀奇的经历,也是帕亚诺那丰富又独特的作品魅力之来源。
本次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出的艺术家个展,可以简单地看作是对帕亚诺二十多年来的纸上绘画、架上绘画与雕塑拼贴作品的回顾。其实在创作早期,就像帕亚诺自己所说:“差不多二十岁才决定成为一个艺术家。”我们可以在展览开头的纸本作品里,发现这位艺术家在运用水墨为工具来研习线条走势与笔画的尝试,虽然画面上的人物明显是外国面孔,但艺术家选用了简洁的白描般的线条去勾勒他们。
如果从这里开始就可以看出帕亚诺对于不同文化中的绘画语言之探索的话,那么随后出现的“孔雀与锦鲤”的画面,则更加可以看出,艺术家对于不同文化中作为象征符号的动物的处理。
孔雀和锦鲤都是中国自古以来具有吉祥寓意的动物符号,帕亚诺会将孔雀的尾巴画成游动的锦鲤。这种物与物之间重叠的处理方式其实很原始,就像民间传统里的一些民谣或是神话那样,凭借两个物体的相似之处,达到“形变”,也就是从一个形态到另一个形态的转化。形变的方式,也许可以分成许多种,比如古希腊传说中的怪兽“奇美拉”,便是多种动物的各部分躯体组合而成,是兽的形变组合,也是不同动物的融合态,是一种嵌合体形式的形变。
帕亚诺对于中国乃至多米尼加或美国现代消费主义中的物体的处理,更像是一种通感般的交融。辟邪、天禄、麒麟与凤凰,都是祥瑞之物——这些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瑞兽也是多种动物的组合体。但比起功能性地嵌合,把它们组合起来的更多是文化上的寓意和共通性,并且,古代瑞兽之间的区分也没有那么明显。
创作:方言化方式
展览的标题“悟—物”和“Woo—Woo”发音相同,艺术家在和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的对谈中,提到了这个标题的双关性。正如田霏宇所说,“Woo”这个单音节词,在英文里出现得比较晚,上世纪80年代左右才出现,是一种“与灵性、神秘主义或替代医学相关信仰”的指代。但是“悟—物”又是非常有传统玄学观念的两个字:“悟”是指由个人观仰天地并试图理解其中隐秘运行之深奥道理的修炼方式;“物”则是人身之外的自在之物,各有轻重,是人一生中需面对和处理的存在。将同样发音的“Woo”和“悟”联系起来——如此的处理方式,原始又纯粹。
“我想要在创作中尽情表现,这样便需要我以不同方式,以方言化的方式,用穿越的观念来创作作品。”在一次采访中帕亚诺如此说道。方言,本就是处于该文化语境中才能理解的一套词汇和表达方式,背后牵连的是一整套思考逻辑、生活习惯乃至文化传统。与标准通用语,即官话不同,土话和方言代表的是更民间也更具有强烈自我认同感的表达方式。如果你能用某个人的方言与之交谈,换言之,你们马上就可以成为朋友,这是“自己人”的判断标准之一。
帕亚诺所使用的这个词,恰好是他的创作方式之概括,因为这位跨文化的艺术家便是在用将几种完全不同的方言混合在一起的方式来进行创作。因此,他的创作手法,也是综合运用了油画、拼贴与多种材料的方式。在不少作品中,帕亚诺都使用了流苏、人造毛皮和扑克牌等等现成品。大胆的用色和夸张的风格,让这些作品有一种介于广告传单画和立体半浮雕雕塑的效果。但其中所运用的元素,都是作者精心挑选的。
视角:换种角度表达
帕亚诺曾经回忆道,不同的创作方式带给他的是一种反弹:“我是一个以多种媒介进行实践的人。在雕塑和绘画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中,创作的过程里,方法会互相反弹,并在作品之间创造出一种协同作用。”如果说他所使用的创作手法也是一种交融的说法,那么,“桃子系列”就是帕亚诺运用他所说的方言式的处理方法来构造画面的集大成之作。在《Twinkle,Twinkle》(一闪,一闪)中,亮晶晶的天空下,繁密的桃树在生长,每一颗桃子都是一颗长着嘴唇的果实。它们的叶片由现成的塑料树叶拼接而成,桃子却被刻画得惟妙惟肖。
对于“桃子系列”,帕亚诺如此解释:“对我来说,有嘴的桃子代表一种简化版本的人类,通过把人简化成一个单细胞的形式,我可以取用这些单元,或者积木、物件,并插入到更复杂的关系和动态中去。这个世界上任何物体都存在于意义的系统或宇宙论中。物体上存在意想不到的结合,可以引导我们思想上的飞跃。我希望在我未来的作品中可以更多地做到这一点。”
嘴巴是人类用来进食和说话的器官,语言是传达个人意图的工具。在这些厚嘴唇桃子面前,除去精妙的技法外,我们或许可以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依然体会到共通的表意。桃子在交谈、接吻和龇牙,像每个国家的人都会做的那样。就像说出口的话语是由一个个单音节词组成,如果把人类简化为一个元素,那就会像阿米巴虫一般,仅保留了进食和排泄的基本生理功能。人正是因为懂得使用工具,懂得使用语言和文字来交流,才创造了多种多样的文明。
从米格尔·安赫尔·帕亚诺的画作里,我们也会品到不同的文化氛围在碰撞交融中那复杂又奇特的幽默感。如果一种语言就是一个视角,那么这个视角便是本真又可贵的。
(责编:赵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