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文化强国,推动中华文化复兴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时代,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历史性的责任与使命。我认为,建构盛世文化是应有之义。
倡导大美艺术建构盛世文化
恒守本民族精神提升文化力
为什么提出“建构盛世文化”这个命题?
一是鉴于中国正在快速崛起,综合国力持续增强,到本世纪中期将步入准盛世时代,到本世纪后期将步入鼎盛时代。我们正在迎来国富民强、文化大繁荣的时期,当代文化艺术的发展应与盛世文化相适应、相匹配。因此追寻大美,为建构盛世文化作准备,就是一个沉甸甸的、响亮的时代话题,追寻大美也自然是题中之意了。
二是鉴于全球一体化所面对的一个重大矛盾,就是如何协调全球不同人种、民族、国家间文化传统的巨大差异。每个民族的语言和文化都是他们民族心路历程的创造与结晶,有其延续和发展的价值观,而西方文化中心主义却以“惟我独尊”的霸权态势推行他们的价值观。在我国,随着人们对现代化的追求,西方的价值观正悄悄渗入中青年人的心灵,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愈来愈远离先人尊崇的伦理道德和价值观。西方大国用强大军事和经济力量包装下看似强势实则弱势的文化,通过“友好贸易”悄悄地腐蚀着我们五千多年光辉历史的强势文化。
多元是宇宙的基本生态,也是地球的基本生态。因此对全球一体化的两面性应有深刻而清醒的认识。“追寻大美——建构盛世文化”,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为解决民族文化发展所面临的严峻挑战而提出的。
那么,盛世文化的建构与大美是什么关系?
大美最能体现盛世文化的特征:大视野、大思维、大格局、大气象。这是大美的综合表现,是把超时空的复杂对象作单纯化整体处理的表现,是盛世文化的基本特征。
贯穿于整个中华文化中的文化精神就是天人合一、天地人和的大美精神。相传黄帝铸三鼎,象征天、地、人。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充实之谓美”。这种包容天地人的思维体现的就是“大视野、大思维、大格局、大气象”整合性的大美,是极有包容量的整体统一的大美。所谓大视野、大思维,就是视通万里,思接千载;所谓大格局、大气象,就是贯通古今,融汇中西。要把古往今来吸纳至自己的视野与思维空间,凝聚成超越时空、含弘光大的大美。我认为,中华文化的包容性与和谐性是大美美学的本质特征,也应该是盛世文化的本质特征。
大美的内涵与底蕴是以文化力和文化表现力为支撑的。中华文化精神是中国艺术的血脉,弘扬中华文化精神是我们的民族文化立场,恒守这一理念是提升文化力和文化表现力的根本所在,当代文化的建构自然应以文化力为内核。艺术家要把文化力提高到民族主体精神建构与适应盛世文化建设的高度来认识,充分占有民族文化资源,做有学养的画家。历史上造诣很高的画家往往文化底蕴极其深厚,例如苏东坡、米芾、赵孟頫、董其昌、石涛、八大山人等,他们都有强有力的文化支撑。
历史上,中国画的发展常常伴随着大文化的文化精神的发生,以及在积淀中的再建构。画家通过对文化的侧重方向来选择性地实现对文化精神的整合,找到个人价值与社会文化的契合点,形成相对独立的文化意识,从而创立有影响力的价值系统,构成自己的艺术范式。我的艺术追求也主要靠文化力的支撑,所以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与时代共振的内涵与面貌。
“文艺是铸造灵魂的工程”,艺术家常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开创中华盛世文化的重要历史时期,中国画创作思想却极为混乱,甚至萎靡画风流行,我认为需要振臂高呼,要找回中华文化失落了的“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与新时代新风貌相结合,弘扬当代蓬勃向上的文化精神和文化理想,倡导以美术创新的内核体现复兴民族精神的文化表现力。
当代艺术家作为社会精神文化的创造者,对文化力这一概念需要站在民族文化复兴的角度来审视,要深刻思考在美术创新中如何体现文化力或文化表现力,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代话题。历史上,文化是在自然与经济形态下创生和发展的,其有价值和有生命力的部分要大力传承。同时,也要面对现实,我们正在走向高科技文明时代,经济结构已发生了深刻变化,在文化发展方面要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要直面如何实现文化转型和民族文化复兴的问题。
当代的文化力是一个多元复合结构系统,它包括文化精神的民族性、时代性和复合性,是东方与西方历史文化、现代文化碰撞后沉淀的结晶,是融合后的表现。中国画的发展需要联系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来思考,向两极推进:一头是追根溯源,找回传统文化的伟大光辉;另一头是推进到当代世界文化序列。这两极之和的文化力,熔铸了全民族的生命力、创造力,包含着五千年来一脉相承的文化基因,是中华民族在新的历史阶段巨大精神力量的体现。其呈现在文艺作品中是带有一脉相承的民族精神的火炬,是催人奋进的号角,是对大美的彰显。
文化力反映在艺术主体上,主要包含三大板块:一是画家对民族文化应有观照力,二是对外来文化应有融合力,三是对当代艺术应有创造力。文化力与综合修养相连,与文化积淀有关,从这个大视角来看,对艺术文化力的重视意义重大。我们有着超过五千年辉煌灿烂的传统文化资源,只要我们能找好某个切入点,再找到与当代的契合点和发力点便会有所创造。外来优秀文化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对此要善于融合、优势互补,它有利于加强我国当代艺术的文化表现力,有助于高扬当代文化精神和文化理想。当然,前提是我们要把握好本民族文化的主体性问题。
画家的感受力、理解力和表现力来自“艺术场”
纵向开发观照主体感受,横向拓展观照异质同构
在创作《大河寻源》系列作品的几十年中,我几乎跑遍了西部边陲各省、自治区,足迹涉及祖国边疆的各个名山大川。由于大地构造的不同,形成景象各异的蓝天白云、高山青水,地平线深远,大自然呈现沉雄博大的沧桑感,我对此印象特别深刻,创作时提起笔来种种画面便浮现眼前,各种迸发的思想随之油然而生,即使画的是其他题材,有时也不知不觉地把已化为内在的西部感受渗透其中,这种大美情怀总是挥之不去。这究竟是什么作用力在起作用呢?
这近似电磁场的相互作用,感受力受特定地域的吸引而变化。例如,处在西部的这个重力场中,那里受地磁影响形成各种奇异景观,我便被那些独特的大地构造强烈震撼,因此这个生活现场在我的心灵中打造起一个与之相对应的艺术的“场”,我把这个生活现场称为属于我自己特有的“艺术场”。
不管相关科学家会怎么说,对于这个艺术“场”的存在我是确信不疑的,我的灵感都来自基于对这个客观世界的直觉感应,并由感应迸发出兴奋点,生发出创作激情。这也使我意识到任何创造实际上都是基于对“场”的独特感受的反映,并进而去追寻对形式符号的独特创造。这种关系链可以表述为:从生活现场找到了艺术现场;从对生命现象的感知到对艺术本体的认知;从主体精神的升华到对艺术生命的独特表现,这是一个创造性关系链的环环相扣与升华。我将其概括为:艺术创造就是把对生命与存在的深刻直觉感受进行符号化的重新组合与重新定位,这就是我意识中的艺术场,一个独一无二的大美艺术场。
当“场”的图像在我脑海中浮现时,象即物我对应的意象合一,即“场”的基本结构。我之所以喜欢直观地表现这个“象”,是因为这个“象”的本身已天然带有我这个观者的烙印。物我共生,二者共振,自然而然地合二为一,故能感受敏锐,反应到位,这是真真实实的艺术场。没有这种对“场”的直观的对话与交流,极难产生出有生命力的大美创造。对“场”恰到好处的选择与定位,能够从两个层面发挥好创作主体的聪明才智。一是纵向开发,观照的是对主体的独特感受;二是横向拓展,观照的是对“场”的异质同构。二者结合,实现对生命本原的追求,更有助于接近美的本质。
由于不同画家的个性气质和审美追求不同,选择物我对应的“场”也会大不相同。田园牧歌虽美,但不在我的视野之内。莽莽西部群山虽然苍凉,但我在心中感受到了大美的力量。所以,选择艺术场的过程,就是主动选择物我同构的过程,是对追寻大美的文化价值认定。
画家有创意的重要标志,是有能力把握一种特立独行的艺术语言方式,使自己在创作上能持续地有新看点、新亮点,保持艺术创造的鲜活性。要做到这一点,我觉得最根本的是对“生活现场”要有发自肺腑的深切体验。此中关键是对生活现场有超常的敏感力,能从中挖掘到与自己相对应的语言符号与形式。艺术语言的界限,亦即属于自己的艺术场的界限,艺术场则是与艺术语言相对应的世界,亦即接近艺术心灵的世界。“场”发气于我,我投身于“场”中采气,我与“场”形成异质同构关系,与心灵的历史结构相连,携带着“场”的气息,由此追求艺术生命之源。
画家的感受力、理解力和表现力最具特色的资源来自对特定的生活领域的“场”;最有激情的艺术创造正是得自于与之心心相印的艺术“场”。疏远这个“场”,灵感会空虚,艺术家应该通过亲昵这个“场”使艺术的生命之树常青常绿。
从大视野、大思维、大格局、大气象到艺术大美创造;从文化力、文化表现力到艺术品位,从生活现场到艺术本体,这是一个立体的、全方位的艺术发展观。大视野、大思维、大格局和大气象,主要说的是艺术思维,也是大美表现的基本特征;文化力与文化表现力关乎艺术生命、艺术品位能否达到高级状态。当然,作为艺术载体的形而下之“器”的打造,不亚于对形而上之“道”的把握,这个问题也与大美有关。
(作者为湖北美术学院原院长、湖北省文联原主席,本文为新时代美术高峰课题组、中国画“两创”课题组专稿)
(《人民周刊》2024年第3期)
(责编:张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