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于8月3日上映的影片《解密》,是根据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麦家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也是作为导演的陈思诚十年来又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电影中极具数学天赋的容金珍从一名热爱数学的少年逐渐成长为党的隐蔽战线的英雄,用自己的智慧捍卫了祖国和人民的安全。电影在类型叙事上的独特创新和对视听品质的极致追求,为观众献上了一场令人难忘的光影盛宴。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陈思诚说,这是电影《解密》的主题。同时他也表示,这部电影所表现的不仅仅是容金珍和他701的战友们,在这个浓缩的故事里,他们是隐蔽战线上无数英雄的集结和化身。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进行二度创作
记者:《解密》是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麦家的一部优秀小说,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您产生了将这个故事改编成电影的想法?
陈思诚:最初是华人影业拿着一位加拿大编剧的剧本找到我,也是根据《解密》改编的,比较类型化,接近西方人眼中的中国故事。当时,我正在筹备其他项目。其间,我重读了《解密》这部小说,对书中个体命运在大时代下的际遇这个命题特别感兴趣。在这个基础上,我把麦家小说里我认为适用于电影表达的内容和加拿大编剧剧本中可以保留的内容进行了重新处理,形成了电影《解密》的新剧本。
记者:《解密》这部小说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
陈思诚:它让我看到了大时代对个体命运的影响。基于这种感受,我提炼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主人公容金珍,作为在数学方面富有天赋的人才,从事了一份特殊的职业,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他所体验的个体命运是跨越时代的。
记者:在《解密》被拍摄成电影之前,小说已经在国际上获得许多奖项,被翻译成33种语言在全球发行。这种国际影响力对您的改编来说是动力还是压力?
陈思诚:更多的是动力。这是我当导演十年来第一次在文学作品基础上进行创作,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进行二度创作。小说拓宽了我的认知边界,超越了我的经验范畴。正是因为有了这样比较好的文学底子,才为我开了一扇门,拍摄这部电影。
电影保留的不只是具体情节
更是精神气质
记者:在小说的基础上,电影保留了什么?又做了哪些改编?
陈思诚:首先,我很开心看到麦家老师在其他采访中提及,电影《解密》是迄今为止他的小说中影视化改编最让他满意的一部。针对这部小说,我在电影中保留了采访体的结构。但无论是容金珍,还是他的导师希伊斯、隐蔽战线工作者老郑,甚至包括校长小黎黎一家人,我更多地保留了小说中人物的精神质感。
我在做完剧本的时候,跟麦家老师在杭州有过一次交流,了解这部小说的来龙去脉。这是他写了11年的作品,又是处女作,他对小说以及容金珍赋予了深刻的情感,所以,当他看到电影中演员刘昊然呈现的容金珍,产生了强烈共鸣。电影保留的不只是具体情节,更是精神气质。
记者:破译密码是电影的主要内容,实际上它也是一项非常专业的工作。同时,您提到,这个领域曾是您创作上的盲区。为了拍好这部电影,做了哪些准备?
陈思诚:我们请了密码学家——《密码传奇》的作者赵燕枫来讲课,并担任电影的科学顾问。主创围读剧本的时候,也请了数学家、历史学家、退休的保密工作人员。一些专业人员也对道具、情节进行了校对。
记者:电影特别强调做梦对容金珍破译工作有巨大帮助,以及容金珍对于做梦的痴迷。但和电影比起来,小说中的容金珍对做梦并没有那么痴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编?
陈思诚:电影跟文学不太一样。文学可以不疾不徐地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小说里,容金珍的人生就像苦行僧一样在进行苦旅。他的举步维艰和所处困境,在文字表达上相对可以晦涩一些。但电影需要在两个多小时内,通过视听语言把故事内容和人物内心展现出来。
小说的亮点在于,写到容金珍通过做梦进行破译,但没有具体描述梦的场景。这样的留白给二度创作留下了极为宽阔的想象空间。所以,我会把梦作为一个重要抓手。电影本来也是造梦的艺术。
记者:与小说相比,电影《解密》中的10个梦是非常具象的,天马行空,具有非凡的想象力。这些梦境与破译密码之间的关联及隐喻是如何构想出来的?
陈思诚:这次创作中,有的梦境是需要我跟团队一起去找寻去发现去创造的。电影真的是一个群策群力、集合了众多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审美的艺术类型,它孤掌难鸣。为了创造这些梦境,我们的主创集思广益,慢慢在彼此的碰撞中去寻找这些梦境。
比如“游乐场”的那个梦境,我们想到了摩天轮的倒塌,它冲击和破坏了整个游乐场,我们找到了内容本质上的这个支点。这场戏里有很大的棋子、有钢笔、有茶杯和茶壶,还有旋转木马……其实这些标志性的游乐设施对于容金珍来说,是他内心最温暖最美好的东西。但是摩天轮的倒塌把所有这些东西全部碾压了。其实可以从文学上去想象,我们表达的是由于他极力在破译,他心中有一部纯真、美好的东西被摧毁了。当我们找到这样的一个文学支点,我们的想象力就更有抓手。
电影里想象出来的场景是一点一点形成的,比如那片红色沙滩,我在写剧本的时候脑子里就有这种沙滩,但它的颜色不是很具象。当它真正落到实处的时候,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沙子到底应该怎样,我们的美术团队找了几十种不同质地和颜色的沙子,一直在做测试。当时我们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去找真实的外景来拍,后来发现第一达不到我们的要求,第二成本也过高。最后我们选择在一个万米5000平方米的大棚里,用造浪机和真正的沙子,铺成电影里呈现的样子,所以它是一个以真实为基底,通过线下光影技术的突破,配合后期视效加工而呈现出来的梦境。
记者:容金珍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一方面他是一个极具数学天赋的人才,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很孤僻的人,但同时当家人身处危难时,他又会挺身而出,包括他对妻子小梅的求婚方式也非常浪漫,您怎么理解这个人物身上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陈思诚:我一直认为人本来就是丰富的,每个人都有他的独特性,我认为展现人物内在的丰富性是艺术创作最基本的要求,关键在于我们的文艺作品对人物性格的挖掘够不够深。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加深,对人的认知加深,我们会更多地去找寻人物的丰富性,也就是所谓的人物弧光。甚至我们在写一个所谓的好人时,仍然要尝试去找他的缺点;在写一个所谓的坏人时,也要尝试去找他所谓的“好”的部分,我觉得这才是有意思的,因为其实没有一个人是特别简单、单向性的。
“国家国家,先国后家”
记者:电影里有很多暖心的细节,比如容金珍小时候吃饭,他用大碗喝茶,为了不让他感到尴尬,小黎黎全家都用大碗来喝茶。再比如小黎黎的夫人给容金珍做的酥糖,每次离别时她都会带给他。您认为这样的家庭给他的爱,赋予他的性格什么样底色?
陈思诚:我觉得这就是这部电影的核心议题。因为容金珍小时候被囚禁在一个破败的大家族院落里,他的出身造就了他特别孤僻的性格,这些故事属性都是原著小说赋予的。这么一个孤独却又具备天赋的生命,第一次真正有家的感觉是小黎黎的家人给予的,我觉得很多人认为家的温暖是天然的,但只有真正意义上没有家的人,第一次感知到家的温暖、家的爱,他才会比天生就有家的人更能感知到家的珍贵。
这个电影是从个体讲到家,再从家讲到国。所以我们会有“国家国家,先国后家”这样的台词。正是因为这个小家庭赋予了容金珍温暖,他才更能体验到701的战友、老郑、小梅这些人对他的关爱,再进而升华到国家的概念,这是一个逐步渐进的过程。
记者:说到“国家”这个概念,容金珍童年时小黎黎对他讲述的对国家的理解让人印象深刻,当他长大后,希伊斯也对他阐述了自己对于国家的理解,但电影的最终,容金珍说,还是校长小黎黎说得更好。通过这样的情节设置,您希望表达一种什么样的家国构想和情怀?
陈思诚:从真正意义上去理解,我们会发现东西方对于国家的看法还是有一些差异的。西方更注重个体,所以我们的电影会用一些更浪漫主义的内容去表达他们对国家的认知。但相较于西方人,我们东方人具备更强烈的集体认知意识。所以电影的最后容金珍说校长说得更好,“是因为这个国家不仅有守护我们的人,更有需要我们守护的人”。这句话不仅是他对自己说的,也是对他身后的小梅说的。
其实从电影的内容中不难理解,正是因为他的个体牺牲,成就了和拯救了无数人。虽然容金珍这个人物是虚构的,但当我们真正走进这些历史事件,去翻阅那些历史书,真正跟国防事业中那些隐蔽战线的退役工作人员聊天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些事迹全是真实的。容金珍和他701的战友们是隐蔽战线无数英雄的集结和化身,我觉得这些人是值得去歌颂的。
记者:电影里刻意表现了容金珍和希伊斯两位极具天赋的人物的惺惺相惜,这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陈思诚:我觉得中国人有一种独有的美学,不管是情感的表达,还是对事情的处理,我们有时候都会懂得迂回。容金珍对希伊斯的保护就是出于这样一种情感和智慧。当然同时,希伊斯也在保护容金珍,他们对彼此的情感都是真挚的,只不过选择的方法不太一样,更具象呈现出我所说的东西方之间的文化差异。
记者:对于这个电影的主题“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应该怎么来理解?
陈思诚:我觉得家国奉献可能最后还是要回归到个体命运上来。23对染色体组成了千差万别的生命个体,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一个人都像密码一样,需要用这一生去慢慢破译,慢慢去了解自己。这个故事里表现的不是容金珍一个人,而是一个众生相,是这些人物在那个时代里的喜怒哀乐。
拍摄一部国际化的电影
记者:有很多观众看完电影后觉得不知道应该把它归于哪种类型片,对于这部影片的类型创新,您有什么样的看法?
陈思诚:我也听说大家很难把《解密》界定为某种特定类型,它不是谍战片,也不是人物传记,不是历史片,也不是奇幻,它有非常丰富的元素。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能不断拓展国产类型片的维度,创作一些复合型的类型。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停滞不前、怠于探索的话,我们可能会被观众抛弃。我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一直在想它到底是个什么,我发现我也没有办法定义它,但我认为这样做是最对的,是直觉驱动着我做这一切。
记者:《解密》的整个过程采用IMAX特制拍摄,后期由维也纳交响乐队演绎原创配乐,为什么这次对视听品质的要求这么高?
陈思诚:对于这部电影视听品质的高要求,其实是源自这两年我自己内心的焦虑,比如对于电影主流观众人群的年龄上升等现象,我一直在思考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是什么。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是,可能有一些电影确实越来越不像电影,它不一定非得到电影院里看。所以这次我想做一件拼尽全力的事,就是希望大家看到中国电影的视听已经能达到世界级的前沿水准,这种电影是一定要在影院里看的,是只有在影院才能感知和体验的。
记者:在某一次电影推介会上,您曾说《解密》是一部国际化的电影,您认为一部国际化的电影应该具备哪些特点?
陈思诚:第一要有国际化的视听语言,能达到一个国际化的标准,还有就是应当具备国际化的视野和国际化的故事讲述方式。《解密》会在国内上映一两周后在北美及全球其他地区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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