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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翱翔在罗霄山脉上空。
周建强摄(人民视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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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翅长脚鹬在湖南炎陵县鹿原镇塘旺村的水塘觅食栖息。
刘伟文摄(人民视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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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候鸟迁徙季。江西湖南两省三县分别设立候鸟保护站,相关部门、护鸟志愿者、当地群众密切合作,统一行动、信息互通、资源共享,共护候鸟迁飞。从“湘赣两省千年鸟道护鸟红色联盟”,到即将成立的绿色产业发展联盟,三地擦亮“千年鸟道”品牌,把合作推向更高水平。
千年鸟道,万鸟竞飞。
在湘赣边界的罗霄山脉中段,南风面、齐云山、八面山三座海拔超过2000米的高山之间,有条不规则、宽约30公里、长约40公里的隘口。每年迁徙季,上百万只候鸟飞过隘口,继续南迁,形成重要候鸟迁徙通道之一,这里被称为“千年鸟道”。
近年来,“千年鸟道”所在的江西省遂川县和湖南省炎陵县、桂东县分别设立候鸟保护站,两省三县相关部门、护鸟志愿者、当地群众密切合作,开展护鸟组织联建、护鸟执法联管、生态经济联谋,共护候鸟迁飞。
统一行动、信息互通、资源共享,两省三县合力护鸟
初冬的傍晚,细雨过后,薄雾弥漫。
江西遂川县营盘圩乡桐古村护鸟员曾宪财匆匆吃过晚饭,与从4公里外的湖南炎陵县牛头坳候鸟保护站急忙赶来的炎陵公益志愿者协会会长周新文会合。顾不上寒暄,两人领着几名护鸟员迅速上山,开始夜间候鸟巡护。
同一时间,在湖南省桂东县林业局南风坳候鸟保护站,县森林公安局的警车闪着警灯,执法人员、护鸟志愿者集结,遂川县营盘圩乡小夏村党支部书记邱诗雄也准时赶到,一同参与夜巡护飞执法行动。
一群群白鹭、池鹭、夜鹭等,趁着朦胧的月色,飞过山岭。
“为了躲避天敌,候鸟喜欢在夜雾中飞行。每逢阴雨天,我们都会加强夜巡,确保候鸟平安迁徙过境。”曾宪财说,候鸟迁徙季,一下雨,大伙儿就格外紧张,生怕过境候鸟有什么闪失。不过,放一二十年前,碰上这天气,大伙儿高兴还来不及。
此话怎讲?曾宪财尴尬地笑了笑:“那时候哪知道护鸟,不少人都打鸟,还攀比谁打得多,可不都盼着下雨。”
曾宪财回忆,那时候,一到候鸟迁徙季,不少人家都要派个劳力,先上山挖洞,再在洞里蹲守一两个月,专门打鸟,“山上到处都是‘窝子’,一个好地段,价值能顶山下一个小门面。”
过境候鸟种类和数量锐减、生态问题凸显……痛定思痛,遂川县下定决心,决定采取措施,保护生态环境,遂川县营盘圩乡等4个候鸟迁徙重点乡镇分别成立由乡镇干部、村干部和护林员组成的护鸟大队,同时,县森林公安、工商等部门开展联合执法,一场前所未有的候鸟保护行动拉开序幕。
“不过,头几年,由于两省三县基本上各管各的,村民跨省打鸟的行为时有发生,执法也不一致。”江西南风面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以下简称“南风面管理局”)副局长肖卫前说。
2012年,湘赣两省合力护鸟的契机到来了。当年,媒体曝光湖南炎陵、桂东两地打鸟乱象,引起强烈舆论反响,当地政府果断出手,刹住了“打鸟风”。当年底,两省三县共同签署候鸟保护联防联保公约,形成护鸟合力。
2020年,遂川县营盘圩乡、桂东县沤江镇和炎陵县下村乡共同发起成立“湘赣两省千年鸟道护鸟红色联盟”,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和党员作用,进一步开展宣教、巡护活动,努力把爱鸟护鸟意识种在群众内心深处。
如今,每年候鸟迁徙季,两省三县候鸟保护站、林业部门、公安部门、志愿者都会共商护鸟大计、开展联合巡护,统一行动、信息互通、资源共享。
打鸟变护鸟,爱鸟意识融入日常生活
2020年10月8日晚,炎陵县下村乡鹫峰村村民伍某在村里诱捕了29只候鸟,次日凌晨就被夜巡的县森林公安局民警抓获。
以案释法强震慑。当年12月,炎陵县人民法院巡回法庭走进鹫峰村,现场审理伍某非法狩猎案并当庭宣判:“判处伍某拘役3个月,宣告缓刑5个月,并赔偿国家资源损失人民币13800元……”现场,伍某追悔莫及。借此机会,两省三县法院在重点乡镇、村开展巡回宣讲。
近10年来,两省三县不断加强联合巡护、执法,猎捕候鸟事件已经鲜有发生。
“和10年前对比,我们观测到的过境候鸟数量、种类明显增多,每年都能发现新的候鸟种类。”原来的打鸟岗,如今早已改名为万鸟岭,并新建了候鸟保护站,细数变化,肖卫前感慨万千。
“2021年江西最美环保人”“江西生态文明建设先进个人”……曾宪财家中的展柜里,他和父亲曾昭明获得的一排排荣誉证书尤为显眼。“现在,村民们的意识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可以说,人人都是护鸟员。”曾宪财说。
不只是护鸟。如今,在两省三县,爱护候鸟、守护自然,已经成为当地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乡乡有候鸟文化广场,村村有候鸟文化元素,家家有人鸟和谐墙画……遂川县把培育候鸟文化作为乡村全面振兴的新风尚,努力把爱鸟意识种在村民心里、融入日常生活。在桐古村,南风面管理局与营盘圩等乡镇联手,挖掘鸟道文化,建成了以候鸟文化为主题的候鸟广场、观景平台,成为村民休闲观鸟的好去处。
爱鸟、护鸟,也管鸟、知鸟。
夜幕降临,万鸟岭凉风阵阵,雨雾蒙蒙。曾宪财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张高高扬起的捕鸟网后,静待候鸟“落网”……
怎么回事?第二天一早,曾宪财赶到南风面管理局,和工作人员一起为前一天晚上捕到的候鸟戴上金属脚环,随后放飞。“这叫候鸟环志,金属脚环上刻有环号、环志中心联系信箱等信息,我们能据此跟踪候鸟飞行轨迹,了解鸟类迁徙规律以及种群变化趋势、栖息地等信息。”他解释。
2002年,中国林科院全国鸟类环志中心在南风面设立候鸟环志站,每到候鸟迁徙季,环志站会与炎陵保护站、桂东保护站合作,开展候鸟环志工作。“多年来,我们累计环志4万余只候鸟,环志候鸟种数连续8年实现增加,相继发现了白尾蓝地鸲、黑伯劳等4种江西鸟类分布新记录。”环志站负责人蔡传贤介绍,“此外,环志站还与北京林业大学等高校科研院所合作,定期收集候鸟的肛试、咽试、羽毛等样本,为科学防范禽类疫源疫病提供基础资料。”
如今,在两省三县,植被慢慢恢复,登高远眺,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不时有鸟儿啾鸣声入耳。
两省三县共谋生态产业,实现转型发展
过去,老百姓打鸟,说到底还是为了生计。不让打鸟,新的出路在哪里?三县谋得深远——密切合作,发展产业。
走进曾宪财家,刚落座,他就热情地端出一盘黄桃果干,招呼大家品尝。“自产自制,口感不比市面上卖的差!”曾宪财满脸骄傲。
从护鸟先进到种桃能手,曾宪财是怎么做到的?
“剪掉树冠过密的大枝、每个主枝上保留两三根副主枝……”在鹫峰村,村民朱圣哉正领着几名新徒弟,在自家黄桃果园实操讲解黄桃果树秋冬培管技术。“6亩黄桃每年纯利润三四万元,比原来收入强太多了!”朱圣哉说。
老友一步步转型成功,曾宪财登门求教。“找朱圣哉学种植技术,从炎陵县买黄桃树苗,开始那几年,就连卖黄桃的也搭了他们的顺风车。”曾宪财脑瓜灵光,追起来也快,“走批发,也自己做电商,效益好。”
曾经,朱圣哉也不知道干什么能致富,多亏县里找对了发展方向——大力发展黄桃产业。扩大种植规模,推广种植技术,拓展销售市场,优质黄桃涨到10多元一斤,全县黄桃产业发展得红红火火,炎陵黄桃还获评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如今,村民们一门心思种桃致富。
当年,遂川护鸟工作走在前面,带着炎陵、桂东往前赶。后来,炎陵牛头坳的不少村民种上了“金果果”,也不吝给对面遂川传授致富经。
同样的合作佳话,也流传在遂川和桂东。
桂东沤江镇青竹村青山环绕,平均海拔1200米。近年来,青竹村充分利用生态优势、候鸟景观优势,发展避暑经济、观鸟经济,打造自然科普、红色教育、农耕体验、星空露营等多种业态,全村有民宿130多家。
一到候鸟迁徙季,每天都要往返于遂川、桂东两地的邱诗雄看在眼里,想在心里:青竹村发展得红火,我们村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说干就干。邱诗雄向青竹村党支部书记李辉勇一番讨教后,自己先做起了示范——2023年,邱诗雄决定新建两层小楼,设8间客房,开农家乐,“有从青竹村分流过来的游客,也有冲着我们村来的游客,年接待量稳定在300余人次,年增收4万多元。”
两地的生态旅游发展态势,吸引了文旅部门的关注,两地计划连片打造、共谋发展。
营盘圩乡党委书记罗茂生说,两省三县马上要成立绿色产业发展联盟,联合打造黄桃、竹荪、甜玉米、高山蔬菜、生态稻米、民宿等产业,擦亮“千年鸟道”品牌,把三地合作推向更高水平。
巍巍罗霄,候鸟翩跹。千年鸟道上,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动画卷正徐徐展开。
《 人民日报 》( 2024年11月19日 第 15 版)
(责编:张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