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挑“开国元勋师”

编者按：2023年是抗美援朝战争停战70周年。1953年7月27日，在世界瞩目下，中美朝在板门店签署了停战协议，结束了一场残酷的大规模现代化战争。朝鲜战争的结束，标志着“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为纪念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本栏目将连续推出有关抗美援朝内容的战旗故事，以弘扬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打击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侵略过程中表现的大无畏精神，彰显中国人民的勇气和志气。本期刊发《百面战旗红》第38、39篇文章。

荣誉战旗名称：二级英雄连

授旗时间：1951年9月

授旗时战斗序列：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7军139师415团1营1连

授旗领导机关：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

授旗前后主要战斗序列沿革：源自1927年中共莲花县赤卫队，秋收起义后发展成红军团，后来编入红二方面军6军团；1937年8月，改编为八路军12０师359旅717团２营1连；1945年6月，359旅余部由延安南下途中奉命开往东北，改称东北民主联军359旅717团1营1连；1947年1月，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独立1师1团1营1连；1947年8月18日，编入新组建的东北民主联军第10纵队28师82团1营1连；1948年1月，改称东北野战军第10纵队28师82团1营1连；同年11月，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7军139师415团1营1连；1951年6月，改称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7军139师415团1营1连；1985年，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7集团军139师415团1营1连；现为西部战区陆军第77集团军某合成旅1营1连。

战旗精神：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讲团结、特别讲荣誉

1951年6月初，抗美援朝战场激战犹酣，入朝不到两个月的志愿军47军，接替了65军临津江以东防御阵地，遂行夏季防御第二阶段作战任务和抵御范佛里特发动的“秋季攻势”。当时，正值第五次战役刚刚结束，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挫败下不得不连连换将，被迫回到谈判桌前。但不肯服输的美军仍无诚意，只想拖延时间，以改变退回“三八线”的被动局面。8月下旬，谈判再次破裂，美军又扬言“让飞机和大炮来继续辩论”。

从6月至10月，47军部队在高作洞至西小峙40公里正面与美军展开阵地拉锯战，主管作战的副军长刘贤权坐镇一线指挥，按照毛主席积极防御和“零敲牛皮糖”打小歼灭战的斗争方针，不仅顶住了美军“王牌”骑兵1师的进攻，还转入反攻，逐步控制了大马里、天德山、夜月山、418高地、272高地等多处重要支撑点，不断消耗敌人。

在鏖战过程中，47军139师于8月22日接替140师上阵，所属415团顶在战线最前端。415团抓住战机，以攻为守，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进攻。其中“战斗模范连”415团1营1连表现尤为骁勇，先是创造了70分钟歼灭美军骑兵1师一个加强连、夺下338.1高地的傲人战绩，后又取得了坚守272高地40余天、打退敌人53次冲锋、毙敌920多人的辉煌战果，荣立集体一等功，获“二级英雄连”荣誉称号。

发起强攻，全歼守敌

1连是个红军连队，为秋收起义“莲花一支枪”的传人，战斗作风剽悍，素以敢打硬仗、恶仗闻名。
“莲花一支枪”典故出自1927年5月“马日事变”期间，莲花县共产党员贺国庆在白色恐怖中冒死藏了一支俄式步枪。枪在火种在，星火能燎原。年底，中共莲花县委依靠这支枪起步，成立了莲花县赤卫队。很快，赤卫队发展成了300多人的红军团，一支枪也增加到了200多支枪。后来，毛主席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特别宣扬了“莲花一支枪”火种复燃的典型事例。

在47军139师，“莲花一支枪”起家的传奇，就是部队战斗力的精神源泉，每逢最困难的时候，最先顶上去的，就是最具底气的红军连队。

1951年9月4日，47军139师415团指挥所坑道内老油灯闪烁，团长李洪杰和政委刘玉堂趴在作战地图上仔细琢磨，按照刘贤权副军长布置的打蛇打七寸的作战要求，制订了奇袭338.1高地的作战计划，并上报军、师首长。

415团指挥所坑道建在背对美军一侧一个大土丘的半腰，上面长了近百棵粗大结实的栗子树，像一个个大伞罩住了地面，敌机很难察觉。

很快，139师指挥所下达了强攻338.1高地的命令，并传达了47军军长曹里怀“军中无戏言，必须打好这一仗”的要求。

李洪杰、刘玉堂一看军长动真格了，“腾地”站起，不约而同说：“那咱们就‘打他个样儿叫他看一看’！”

这句话其实来自《说打就打》一句歌词，这首传遍全军的战歌，几乎成了139师的军歌，除了朗朗上口，更因为作者就是本师宣传科科长解明道。

338.1高地位于铁原至涟川铁路西侧，地势险要，是美军进攻我军的前哨阵地，驻有美骑1师7团1个得到加强的C连。C连在悬崖陡壁上依险筑垒，构建了坚固工事。

美骑1师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从无败绩，据说是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一手组建的部队，所以号称“开国元勋师”。7团是美骑1师主力团，打仗有一套。

红小鬼出身的139师师长颜德明自信地对政委袁福生说：“美国佬用160年历史的开国元勋骑兵第1师来卡要点，我们就用大革命时期的‘莲花一支枪’红军骨干连把它挑于马下！”

红1连受领拔掉美骑1师7团C连这个钉子的重大任务后，知识分子出身的415团政委刘玉堂亲自作动员，操起“广普”话，要求1连搞一套“重锤打裤裆”的路数，让美军吃不了兜着走！全连倍受振奋，士气高涨。

为了万无一失，李洪杰率1连班以上战斗骨干，秘密潜伏到离美军只有150米的地方，侦察敌情，完善方案。

担任尖刀班的7班班长马忠庆，更是率领尖刀班前出到美军前沿阵地80多米处熟悉地形和道路。发誓说：“哪怕338.1高地是座铁山，我也要坚决打上去。”

战前，师参谋长杨德荣带着师作战科科长马伟志又专门过来加强指挥。杨德荣是415团前任团长，对红1连这次行动格外上心。红1连又根据杨德荣的指示和侦察到的情况，进行了山地攻坚战演练。

9月6日晚7点30分，338.1高地拔点作战正式开始。我军一阵猛烈炮火后，红1连在加强的两个排配合下，以佯攻和迂回相结合的战术发起攻击，对美军C连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朦胧夜色中，红1连一部分力量从正面突击，一部分力量悄悄向338.1高地侧后的悬崖方向摸进。

担任正面突击的两个排，在接近敌铁丝网时，被美军发觉。顿时，敌我双方机枪、手榴弹猛烈对打起来。

带领3排从左翼迂回突击的红1连副连长许焕章见状立即大喊：“同志们，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冲啊！”

随着喊声，3排副排长张连发率领尖刀7班的勇士们，纵身跃过了眼前第一道铁丝网。并肩突击的8班，也跟着跳了过去。

见志愿军突然出现，美军惊慌失措，各种火力向下面一阵乱打。暗夜中，我尖刀班大胆机智，一边躲着弹雨，一边往上冲，接着越过了第二道铁丝网。

再往前冲，他们被一道1.3米高的屋脊形铁丝网拦住，上面还带着铁蒺藜。只能炸开它！可不料，爆破组两名爆破员中途负伤没上来。爆破组组长吴振松倒是上来了，却没有爆破筒。一时，尖刀班被美军火力压制在了铁丝网外。

时间一秒秒地滑过，眼看进攻受阻，情况危急。紧要关头，爆破组组长吴振松咬牙对3排副排长张连发说：“我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把铁丝网弄开。”

说完，他一个虎扑冲上去，抓起铁丝就往嘴里放，连咬带掰，居然弄断了两根，但嘴也被铁蒺藜扎得鲜血直流，牙齿硌得酸痛难忍。于是他又改用枪托猛砸猛捅，真就把铁丝网弄开了一个大口子。

吴振松把冲锋枪往脖子上一挂，从铁丝网口子里钻了过去，还用双手大范围地划拉了几把周围，兴奋地对张连发说：“副排长，过吧，没有地雷。”

这时，美军的机枪打了过来。张连发令9班机枪掩护，7班班长马忠庆率尖刀班从铁丝网钻过去，发起攻击。

马忠庆看准时机，猛然将一颗手榴弹投到美军阵地前沿，利用爆炸烟幕的掩护，带领尖刀班钻过铁丝网，迅速向美军的重机枪碉堡冲击。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先搞掉山头上敌人那挺“混账”重机枪。

冲锋中，战士们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毫不畏惧，跳跃前进，以命相拼。

战士李盛清被飞来的子弹正中面部，碰巧打在了两颗门牙上，牙碎了人还没事。他把急救包撕开塞进嘴巴里，一边捂着流血不止的嘴，一边向着山头扔手榴弹，跟着班长继续冲，十分神勇。战后，战友们送他绰号“铁齿铜牙”。

战士姜顺全被一颗子弹击中胸膛，仍捂着伤口高喊：“同志们冲啊，冲上山顶，争取光荣！”只见他血洒山梁，一路向前，刚叫了声“我到山顶了！”就倒了下去。

老战士石润兴径直扑到碉堡跟前，向碉堡内塞进了4个手榴弹。瞬间，火光冲天，碉堡里7个美军大兵死的死，伤的伤，重机枪阵地被摧毁。

美军急忙调来一个班增援，子弹急雨般打向尖刀班，两名战士先后倒下，马忠庆腿也中了枪。他咬紧牙关，在战友掩护下朝着第二个掩体爬去，用最后一颗手榴弹炸掉了美军的这个掩体。

随后，连长于世明带着1排也从正面攻了过去，与美军展开白刃格斗，撕开了防线的口子。1连战士潮水般涌入敌阵，战士苏双保端起机枪向美军猛射；1班班长黄元玉用冲锋枪扫了一梭子弹，打哑了美军的重机枪。勇士们横冲直撞，追击敌人，美军C连完全溃乱了。

占领敌人表面阵地后，张连发带领尖刀班搜索残敌，忽听到左边山坡下美军隐蔽部有英语叫嚷声，便和爆破组组长吴振松从山坡上斜冲下去，连续打死6个猝不及防的美军，自己却被一颗流弹打穿了腹部。这个47军著名战斗英雄、出身极苦的山东汉子，重重跌倒在地，光荣牺牲。

看到副排长倒下了，8班战士个个怒火满腔，迅即在副连长许焕章带领下插了过去，向掩蔽部残余美军发起攻击。

8班班长龙玉泉、战士黄明全勇敢地冲进了掩蔽部，见两个人高马大的美国兵正慌作一团，立即扑上去与其搏斗，直接用枪托砸死一个，俘虏了另一个。许焕章跟着也冲了进去，高喊：“缴枪不杀！”又从掩蔽部抓出了几个俘虏。

至9时40分，经1小时10分钟激战，415团1营1连全歼美军“王牌”骑兵第1师7团C连120余人，俘虏12人，缴获各种火炮6门、轻重机枪6挺、长短枪30支、步兵各类通信设备14部，赢得了47军入朝以来强攻美军阵地的首战胜利，创造了我军一个加强连歼灭美军一个加强连的典型范例，将139师“‘用莲花一支枪’把美军骑兵1师挑于马下”的战斗口号变为了现实。

通过审讯俘虏，得知美军开始并不相信中国人有这么厉害，居然以为是化了装的苏军在进攻。消息传开，1连战士纷纷在帽檐里写上“中国人”三个字。

颜德明师长兴奋异常，对政委袁福生笑逐颜开地说：“咱‘莲花一支枪’真是好样的，就是好使！”

坚守阵地，生死搏斗

47军接连控制了一线几个重要支撑点，又夺取了338.1高地，形成了向东俯视敌临津江阵地、瞰制汉城至金化铁路和公路的态势，使美军倍感威胁。

美军第1军决意改变被动局面，策划向西打到朔宁去，夺取志愿军这个重要的后勤基地，并把任务仍交给了屡战屡败的骑兵1师师长哈罗德。

进攻朔宁，首先要打开通往朔宁的大门，夺回志愿军139师415团坚守的各个高地。为此，美军骑兵1师集结了2.5万余人、百余辆坦克、40余架飞机，准备大打出手。

美骑1师计划由第70坦克营、第16侦察连组成麦克支队，在涟川至桂湖洞的公路上突进，切断志愿军139师向朔宁方面的退路；由第5骑兵团，在61榴弹炮营和82野战炮兵营支援下，攻击中部高地；由第7骑兵团，在77、99野战炮兵营支援下，攻击北侧高地群；由第8骑兵团作预备队。

从9月21日起，美军连续进行侦察战斗，完成了进攻准备。

红1连此时的任务是，在415团1营编成内，与兄弟连队一起，依托272高地阵地，坚决抗击美军骑兵1师的进攻，不让其打通通向朔宁的大门。

415团防守的高地东向大都坡度平缓，便于美军坦克作战。这让美军看到了希望，坦克频繁前出，肆无忌惮轰击志愿军工事和火力点。

志愿军由于反坦克火器不足，只能将不多的力量重点部署在地势更为平坦的高作洞一带，以防止美军坦克长驱直入。一线坚守的步兵连则以火箭筒和反坦克手雷与坦克较量，这无疑增加了阵地防御的难度。

大敌当前，139师师长颜德明专门召集各团副团长或参谋长开会，与415团全面对接，特别强调说：“顶在一线高地的415团是刀锋，刀把子由师里握着，其他三个团既是刀背又是血槽，随时要准备变成刀尖。”

10月1日，美军炮兵开始大规模火力准备。团长李洪杰专门告诫1连：“美国佬第一轮轰炸肯定掘地三尺，至少砸个把钟点才会延伸。必须先保证人员和火器不被干掉，一听到观察哨信号，就能蹿出来抄家伙！”

美军骑1师果然狂轰滥炸，并将火力准备加码到难以置信的6个小时。之后，美军派出一个连对415团前沿高地发起试探性进攻，被我军坚决击退。

415团观察哨发现麦克支队正在向我侧后迂回，一直蹲在前线的师参谋长杨德荣判断第二天美军必定会有大动作，便死死盯住了它。

麦克支队的迂回战术，本来是美军骑兵1师师长哈罗德的一个大杀招。他原准备利用其装甲部队的机动能力，进行穿插分割，切断志愿军高地守军的退路，直取朔宁。然而，杨德荣的准确判断，却让哈罗德倒了大霉。

10月2日早上6时40分，志愿军观察哨报告，美军麦克支队开始集结了。杨德荣当即命令炮兵29团进行6分钟的火力急袭，一举打残了集结的麦克支队。

据我炮兵前沿观察哨报告，炮弹直接击中美军集结的汽油桶，引发熊熊大火。美军进攻部署被打乱，麦克支队当日未能继续行动。

10月3日，挨了打的麦克支队重整旗鼓，再次出动，试图向高作洞偷偷迂回。

415团早有准备，严阵以待。美军先头坦克先是压上地雷瘫痪，后又被我军追歼，伤亡20余人，计划遂告破产。此后直到整个作战结束，美军麦克支队再无任何作为。

美骑兵1师转而发动正面强攻，在打了1万多发炮弹后，数百架美军战斗轰炸机又当空乱舞，将重磅炸弹、火箭弹、凝固汽油弹雨点般投向志愿军阵地。

我139师415团前沿阵地工事基本都被摧毁。炮弹爆炸的强声波，把志愿军战士的鼻腔、耳朵都震得鲜血直流，很多人直接被埋在土里。

随即，美军骑兵1师展开全线冲击，试图一举夺占志愿军阵地。然而当美军步兵冲向山头时，却遭到了志愿军机枪、迫击炮和手榴弹雨点般的问候，美军第一批冲锋的步兵几乎无一人生还。

第一天战斗的结果，美军共发射炮弹1.5万发，却仅占领了一个小高地。而这个小高地上，实际只有志愿军一个担任前方观察任务的3人组。

美军战史叹道：“哪一个营都顶不住中国人的反冲击，敌人抵抗的激烈程度以拼刺刀为标志。”

接下来，眼看着美军又要白搭工夫，无功而返，战况却出现了微妙变化。美军诡诈的骑兵7团取得了进展，攻占了415团北侧防线的287高地和莫洞西山，对志愿军阵地的稳定产生严重威胁。

团长李洪杰急了，马上想到了待命的红1连，命令1连组织反击，无论如何也要夺回阵地。

尽管此时还是白天，8架美军飞机在头顶上不停地盘旋着，连长于世明仍率领两个排，在精巧伪装下，骗过了美军飞机，扑向了287高地。

红1连如猛虎下山，打得美军骑兵7团连队招架不住，不久就如决堤之水，向莫洞西山溃退。1连遂后又大显神威，跟踪追击，猛冲猛打，顺势再度夺回了莫洞西山。

尖刀班7班班长马忠庆如骁勇异常的赵子龙，一马当先，连破美军数个阵地，所向披靡。最后，他不幸中弹，牺牲在敌人阵前。战后，被志愿军政治部追记特等功一次，授予“尖刀英雄”称号。

在通往415团阵地前沿的路口上，有人看到一个提示牌后面有几行用粉笔写的快板诗：“前方有个钢7班，死打硬拼不简单。一班杀敌一百多，英雄就数驿谷川。”

在这场血与火交织、长逾月余的阵地攻防战斗中，红1连一直坚守阵地47天，打出了威风，打出了经验。

47天里，他们按照团政委刘玉堂的要求，做到了“四个重视”。即重视战斗鼓动，快速将英雄事迹总结宣传；重视修复坑道，完善功能，边打边修；重视搜集情报，组织专门小组在打扫战场中采集有用信息；重视救治伤员、安置烈士，转送周到连续。因而全连拧成一股绳，先后打退美军52次冲锋，毙敌920余人，缴获轻重机枪20余挺，将“莲花一支枪”的战斗风范发挥到了极致。

战后，红1连荣立集体一等功，被志愿军总部授予“二级英雄连”荣誉称号。

除了红1连以外，415团其他连队表现都可用“壮烈”二字评价。直到10月10日22时，140师420团接替防御前，官兵们都拼上了性命，全团手持手榴弹与美军同归于尽的指战员竟达25人之多。可谓是，血战到底，群英辈出。

截至10月10日，美军骑兵1师师长哈罗德的炮兵足足砸了45万发炮弹，而志愿军仅发射3.4万发，不到美军炮弹量的8%，结果却是美军骑兵1师各团不是被打残退出战斗，就是进展缓慢毫无建树。固执的哈罗德怎么也想不通，美军坚固的338.1高地，1个多小时就被志愿军夺走，而志愿军坚守的简易阵地，怎么竟如此难打？

美国人在《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中震惊地写道：“敌人顽强防守，往往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使骑1师付出了重大代价。情况经常是，美军攻占了作战目标之后，兵力不足以抵抗敌方随之而来的强大反冲击。”

参加“联合国军”的日本人，在战后评论中酸溜溜地说：“这些衣衫褴褛的中国人，好像吃了不怕死的药。”

美军战史把中国人始终不退却的原因归结为：“志愿军工事构筑巧妙，火炮射击没有摧毁可怕的掩体阵地，而空袭的效果也不佳，空投的凝固汽油弹和千磅炸弹也无济于事。”但志愿军战史把美军失败的原因归结为：“美军步兵战斗力弱，动作迟缓，左顾右盼，不敢突出，表现很畏缩，只要我军发起反冲击，美军步兵就溃逃了。”对比看来，立分高下。

很少夸人的彭德怀总司令员破例评价说：“47军打得好，打得英勇顽强，作战很积极。”

继往开来，雄风依旧

战争年代，红1连连续荣获了“坚守英雄连”“战斗英雄连”“杀敌勇猛第一连”“二级英雄连”等荣誉称号，可谓荣誉等身。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30年，他们又再上战场，在我国西南边疆执行边境防卫作战任务。这个从岁月深处走来、敢于枪挑美军骑兵第1师的红1连，依然朝气蓬勃，又用锋利的枪刺把不断捣乱的“小霸王”挑于马下。

1986年4月31日，139师开赴西南边疆老山地区，红1连奉命坚守老山东南侧李海欣高地等3个阵地。27个哨位中，有19个哨位距敌不过30米，其中4号哨位距敌仅为8米，孤立前出，三面受敌，阵前地形复杂。

坚守4号哨位的是红1连1排代理排长李军，为了查明敌人活动规律，冒着生命危险，连续4个晚上潜伏至敌军眼皮下，摸清了敌人从4号哨位下方15米石缝处对我军偷袭、再沿南无名高地接合部冲沟逃窜的规律。于是发动战士献计献策，在敌进出要道上设置了由定向地雷、爆破筒、炸药包构成的机关。

8月6日凌晨4时，5名越军在距4号哨位25米处向我方摸进。李军立即带领3名战士设伏，在伏击圈里毙敌3人。

敌人不甘失败，于11日零时30分对我报复性偷袭。李军当即引爆定向地雷，炸死1个敌人，另外2个敌人躲进了石缝中。1排战士看准时机，向石缝连投5枚手榴弹，将敌人全部炸死。为清除后患，还借助夜暗和浓雾，前出至石缝处，将伪装过的炸药箱卡在里面。

8月13日9时21分，果然又有7个敌人从石缝处向我方摸来，1排立即起爆炸药箱，“轰隆”一声巨响，将2个敌军送上了西天，一截被炸断的残肢飞到了4号哨位上。

8月29日晚，恼羞成怒的敌人以4个排的兵力分路向红1连坚守的5个哨位发起突袭。10余个敌人包围了1号哨位，投来了4束手榴弹，炸得石块乱飞。6班班长张学政在头部和左肩被炸伤的情况下，端起冲锋枪向敌扫射，抓起两节爆破筒投向敌人。经过激烈的短兵搏斗，打退了敌人的偷袭。

9月14日晚，敌军在炮火掩护下，再次出动1个排偷袭红1连1排指挥所。1排干部战士冒着密集炮火，冲出哨位，英勇反击。班长张富强腹部中弹后顾不得包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继续向敌群抛出爆破筒。战士季国平臀部中弹，仍顽强战斗，直到战斗结束。

9月23日夜晚，敌军出动1个排兵力发起进攻。我军前沿19个哨位在通信线路全部被炸断，电台遭敌干扰无法联络情况下，发扬独立作战作风，立即给敌有力还击。经持续3小时战斗，毙、伤敌14名，再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在95天对峙的过程中，红1连先后粉碎了敌人40余次偷袭、袭扰，以重伤2人、轻伤2人的代价，取得了歼敌近百名、毁敌工事20多个的战果，牢牢地守住了阵地。战后，被成都军区授予“坚守英雄连”荣誉称号，荣立集体一等功。

和平建设时期，一直保持“莲花一支枪”战斗作风的红1连，还完成了抗洪抢险、军事演习等重大任务，多次荣立集体一等功，连队年年被评为“军事训练一级单位”。

2017年，红1连随部队从大西北移防大西南，来到新营区，换装新装备。为了快速适应环境、掌握装备，全连官兵深入分析、刻苦学习，大抓实战化练兵，很快形成了战斗力，在集团军组织的多项军事训练考核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被评为“基层建设先进单位”，荣立集体三等功。

战士们回忆起这段学习过程说：“任何装备都没有操作装备的人强大。热爱手中的武器，就没有搞不懂的装备，红1连就没有害怕困难这一说。”

如今，红1连把“打赢”二字牢牢铭刻心间，掀起了练兵备战的热潮，迎难而上、争当标杆，走出了一大批“尖刀班长马忠庆”。他们发誓，无论任何敌人敢来进犯，都将发扬前辈“枪挑美军骑1师”的战斗精神，将其挑于马下，让其自取灭亡。

（执笔人为叶征、刘普雷。鸣谢47军老前辈马伟志，后代颜凡强、郑成、杨志远、马勇等同志提供背景资料，并予以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