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新年贺词中所引用的典故。这则典故出自苏轼所作的《思治论》一文,意思是向最难之处攻坚,追求最远大的目标。
公元1063年,苏轼任凤翔府判官。北宋立国已近百年,受困于冗员、冗兵、冗费等问题,国家长期积贫积弱,很难与北方的辽国抗衡。有感于此,苏轼以古为镜,写下了《思治论》。
所谓“治”是与“乱”相对而言的,即指社会安定、天下太平。如《荀子·天论》中说:“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意思是说禹凭借农作物按时生长、收获等条件使天下安定,而桀没有处理好这些条件使得天下混乱;天下“治”或“乱”不是由天,而是由人决定的。在先秦的儒家学说中,十分看重“人”在国家治理中的作用。随着汉代董仲舒所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为汉武帝所接受,儒家学说的影响力日益扩大,“治”一词在政治上的含义也越来越明确。如古代将政治清明、军事强盛、人民生活富足的社会称为“治世”。在苏轼生活的时代,无论从政治上,还是经济、军事上,国家与儒家伦理中的“治”都有较大差距,所以苏轼才有“思治”一说,表达了他对国家政治运行的整体构想。
如何能达到“治”?苏轼认为核心在于改革。他首先提出了国家目前存在的三个最主要的问题,即“无财”“无兵”“无吏”,财政运行机制混乱、军队战斗力低下、官吏素质不高。国家虽多次变法图强,但“其始不立,其卒不成,惟其不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也”。苏轼认为,在方法论上最值得关注的问题有两个,即“规摹先定”“所施专一”。首先,对改革应该有一个长远清晰且执行性高的规划,并且应该予以全盘考量;其次,针对改革中朝令夕改的问题,其解决方式在于由具有才干的专人负责,绝不能因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半途而废。
《思治论》中强调,“是故不可以无术”。“术”即技巧和方法。宋神宗登基以后任用王安石进行大刀阔斧的变法,却以失败而告终,这与王安石变法中“术”的不善脱不开干系。对于复杂的情况,王安石没有考虑周全,看似理想的新法在实施阶段反而搞得一团糟。苏轼亦是反对者之一。在此之前已作出《思治论》的苏轼当然不是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老古董,而是苏轼观察到王安石的变法“求治太急”,过于激进,反而适得其反。他认为,“规摹”仓促“先定”,脱离实际;宋神宗在一片反对声中亦左右摇摆,政令亦无法“所施专一”。归根结底,王安石并没有一个令变法得以稳定进行的“术”。四面楚歌声中,王安石变法失败了。
在对旧制度、旧事物进行改造的同时难免触及一些人的利益,但社会在不断发展,没有任何一项政策能够永远与社会发展相适应,这是客观规律,因此在很多时候,改革势在必行。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无数失败的改革都因改革的不彻底而失败,其原因大多在于改革者意志的不坚定。在自上而下的改革过程中,往往有人产生畏难情绪,敷衍了事,无法将政策落实,改革流于形式。苏轼在《思治论》中提出“凡人之情,一举而无功则疑,再则倦,三则去之矣”,意思是一般人如果没有一举成功则开始自我怀疑,再而倦怠,最后放弃。
对于改革中所遇到的困难与阻力应如何解决,苏轼给出了他的见解,即“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以充分的勇气发起改革,以坚定的信念进行改革,以强大的勇气将改革进行到底。我们所熟知的“商鞅变法”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秦国本为战国七雄中贫弱的西陲小国,在与东方诸国的竞争中落于下风。秦孝公即位后,重用商鞅,变法图强。当时的秦国旧贵族曾以“法古无过”为由阻挠,商鞅则用“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予以反驳。后来,经过秦孝公与商鞅长时间的谋划,秦国在十数年的时间内进行了两次大规模变法。其中措施如废除旧的世卿世禄制,改变由贵族管理地方的分封制。这些改革极大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因而无论是在变法前还是变法中,在国内都遭到了很大的阻力,这就是“至难”。但秦孝公却“图其至远”,在改革中“其人专,其政一”,对商鞅给予坚定不移的支持,保证政令的延续性,即使太子犯法也未予包庇,可见其变法图强的信念。秦国也逐渐成为战国中最强大的国家,为秦始皇时“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改革历来都是艰难的,但改革也是社会发展的强大动力。身为贯彻落实改革措施的改革实施者更应该将责任扛在肩上,坚定理想信念、提升思想境界,冲锋向前,敢于改革并善于改革。面临困难愈来愈多、愈来愈深的改革现状,是否能够“犯其至难”,坚定信心、凝聚力量,敢啃硬骨头,确保改革措施落地生根,决定着改革的成败,也决定着我国的发展能否“图其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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