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在中山医院医生演唱《颜福庆》大师剧插曲“誓为人群灭除病苦,人生意义在此一途……是你的背影,照亮后人行医的路”的歌声里,在春意磅礴的艳阳水晶天,解放日报“大师在上海”系列展之《惟君建树忙——颜福庆诞辰140周年纪念展》揭幕,并自4月23日起向公众开放。
韩启德院士、闻玉梅院士以及上海市政协副主席钱锋院士、复旦大学党委书记裘新、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马笑虹、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党委书记袁正宏和颜福庆之孙颜志渊先生共同为展览揭幕。
据大江东工作室了解,2022年才是颜福庆诞辰140周年,受疫情影响延宕,让展览如今来看意义特殊。然而,正如解放日报党委书记、总编辑陈颂清在欢迎辞中说:颜福庆先生是遗泽后世的医届巨擘,是堪称“三不朽”的知识分子楷模,长期以来,“在医界之外,包括我在内的社会大众,对他的事迹和贡献所知甚少,从这个意义上说,颜福庆展又岂止是迟到了一个春秋”。
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科学院院士韩启德则致辞提醒,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颜福庆先生这一代民族脊梁,独立自强创办了中国现代医学事业。今天,我们这代人又一次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民族复兴又处在关键时刻,“向颜福庆先生学习,就要像他一样,为我们民族,我们国家,为人民的利益,贡献一切。”
闻玉梅、张文宏等分享:何以颜福庆?他究竟有多少“建树”遗泽人群?
四位分享嘉宾生动“还原”了这位不该被遗忘的大师。
现场,唯一见过颜福庆先生、听过他用浦东官话上课的,是90岁的闻玉梅院士。她发言时坚持不要椅子,“我还在上课,我可以站!”
闻院士回忆:我们现在推进“一体化”健康,实际上颜老当年就这样要求的。“我们内科专业12个月实习,其中一个月要做公共卫生,不只考虑做医生,要预防,要治疗,要保健,要康复,对人群要有全过程服务。”在她看来,颜先生精神永存,一定要传递给下一代……
颜福庆的长孙颜志渊,和爷爷共同生活了26年,祖孙情深:“爷爷生前总是教导我,读书要用功,做人要正派,对人要有爱心,做事要专心,他爱祖国,爱人民,爱科学,终身不渝地服务人群,这让我一辈子受用。”
第三位分享嘉宾,是去年写下网络热传纪念文章《何以颜福庆》的张文宏医生。这位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上海)主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解释:为什么民国这么多名人,没有颜先生?因为他没去弄潮,只默默打造中国的现代医疗体系。
曾任民国总理的唐绍仪为颜福庆题诗,“世事纷纭甚,惟君建树忙”——世事危殆,军阀混战,颜先生却忙着各种“建树”:建了湖南湘雅医学专门学校(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前身),建了澄衷肺病疗养院(上海第一肺科医院前身),建了吴淞卫生公所即中国第一个公共卫生实验区,建了以上海医学院和中山医院为核心的上海医事中心……为此,他四处求告募资,解放后却全捐国家,“因为这是我信任的政府”。张文宏不禁提问:“当年颜先生发愿要建一个集医院、医学院、研究院为一体的医事中心——这不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而他在80多年前就提出了。”
国立上海医学院新大楼投入使用之际,1936年9月29日上海英文报纸《大陆报》医学副刊评价,“这所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医学院,与欧美同类医学院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是整个亚洲最重要的医学中心之一,它将成为中国新的骄傲”。
张文宏认为,“建树忙”,就是上医精神之一,“坚持长期主义,不停地做,做到做不动为止。颜福庆先生所做的一切,我们望尘莫及,但已然成为中国医学界精神的一部分”。看到今天解放日报这样的有识媒体,能够大张旗鼓宣扬为人群服务的精神;看到复旦大学引领开始重温颜先生的历史故事,”他相信,“上医的未来可期”。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高晞,分享了研究颜先生的心得。农村医疗保健,以及从国家、省、市县、乡村一个完整的分级医疗保健链,“最早都是颜福庆先生制订和推动的”“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从不言败”。
高晞感谢展览“使颜福庆走出上医,走出复旦,走进了上海;更希望他的名字和他的精神,走出上海,走向全国!”
“撑起中国现代医学半边天”,展览让大师一生历历如现
走进展厅,这位“撑起中国现代医学半边天”的大师,一生历历如现。
上世纪初,医学资源往往只服务权贵。颜福庆冲破层层阻挠,以变革者姿态,为服务大众的中国现代医学及教育事业、公共卫生事业开辟新天地。
1906年,颜福庆插班考入耶鲁大学医学院。苦读三年,被授予最高荣誉——优秀博士毕业生。
纪念展的百余件藏品,让观者连称“珍贵”。其中包括1909年《耶鲁大学年鉴》中的班级合影——全班15名学生,14名是白人,颜福庆是唯一东方面孔,被高晞形容为“坚毅、自信、优雅”。
手稿、书信、证书、杂志、剪报、老照片、雕塑、视频影像……展览分成“起步湘雅”“创立上医”“中山圆梦”“中华医学会”四个区间。在宁静曲折的观展流线中,探索不同时空的颜福庆——
20世纪初,中华民族风雨飘摇,他留美归来,任长沙雅礼医院外科医师,与美国医生胡美等共同创办我国第一所中外合办高等医学教育机构——湘雅医学专门学校。
湖南从医执教17年,他形成“预防为主”医学教育理念,探索“精英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造就中国医学教育“北协和,南湘雅”格局。
他潜心制定了一套医疗管理与卫生服务系统,为国家和大众勾画出“公医制”宏伟蓝图,被卫生部门采纳。
他主张西医要中国化、大众化,与卫生防疫学家伍连德等共同发起中华医学会,并任首任会长——这是中国医学发展史重要里程碑,标志中国现代医学发展进入新阶段。
为打破外国人把持学校大权的时弊,开拓中国人自主兴办医学教育先河,1927年他率众筹建了国人自办自教、为国人服务的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医学院(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前身)。这成为他一生事业的顶峰。
解放后,他与上医党委书记兼院长陈同生亲密合作,为保存上医、并支援重庆医学院建设殚精竭虑。今天,二位先贤的后人,在此重逢了。
“可喜!可喜!病日新兮医亦日进。可惧!可惧!医日新兮病亦日进”
这一天,现场的上医人,从闻玉梅到韩启德、袁正宏、张文宏……他们惕然,肃然,亦欣然。
正如上医那首校歌所唱,“人生意义何在乎?为人群服务。服务价值何在乎?为人群灭除病苦。可喜!可喜!病日新兮医亦日进。可惧!可惧!医日新兮病亦日进。”这是1935年,时任国立上海医学院院长的颜福庆,邀请好友黄炎培为上医填写的校歌歌词。
“为人群服务”从此成为上医人的共同执念。
展厅中,有一尊颜福庆的塑像,那慈和的目光,依然注视着观者。
韩启德也注视着这位大师,骄傲于“我是上医的学生”。他说,“颜老为上医趟出的这条路,我们要继续走下去!”他呼吁,要奋力保存颜老等先辈遗泽,“这是我们的责任”。
仿佛是一种响应,当天解放日报社捐出了两件具有特殊意义的珍贵文献。
集中反映上海医事中心建设的《大陆报》特刊。这是美国人在沪创办的第一份英文报刊。特刊详尽报道了包含国立上海医学院、中山医院和红十字会总医院等在内的上海医事中心的建设亮点。该展品复刻版赠予复旦上医档案馆。
中山医院开幕日的《申报》纪念刊。颜福庆先生苦心孤诣建设的上海医事中心核心部分便是中山医院,它的建院是上海一大盛事。当时中国最重要的中文媒体《申报》连续刊发报道,并大量刊登庆祝中山医院落成的广告;与《申报》颇有渊源的解放日报社,选择1937年4月1日中山医院开幕日当天的《申报》纪念刊,制成复刻版,赠予中山医院。
这天的报纸,刊有颜福庆在国立上海医学院新校舍落成暨中山医院开幕典礼上的讲话:
“我们认定做医师的人,须有牺牲个人、服务社会的精神,服务医界,不存在升官发财的心理。如在学院或医院服务的同人,皆有此决心,则医事事业,定有相当进步。所以医学人才及其服务精神,比较物质上的需要,其关系更为重大。”
为了服务人群,他事不避险,去过黑暗险幽的矿井、污秽脏乱的疫区,免费医治大量病患,包括毛泽东的夫人杨开慧,这事还在解放后一次聚餐时,毛主席特意向颜先生提及。
88个春秋,颜福庆保持着医生的荣誉与尊严——这是他1916年在中华医学会第一次会长致辞时对中国医生的要求。这份信念,支撑着他度过一生艰辛与悲欢,直至饱受冤屈折辱的晚年,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1970年,颜福庆在寒冬中安静地离开了人世。1978年,他终获平反。
在解放日报和复旦大学、复旦大学上海医院学合作举办的这一展览中,人们络绎重温这位长者一生坚守、一生大爱。
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党委书记袁正宏致辞称,“颜老为民治病、为战止殇、为国聚才的大爱,直到今天还感染着我们每一个上医人。”“我们将努力继承颜福庆院长遗志,不断攀登世界医学高峰,不断服务好人民生命安康”。
主持开幕式的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麻醉科医生汪鼎鼎,曾在大师剧《颜福庆》中扮演颜福庆。他感叹,“颜先生的医学精神和丰硕建树,如一盏明灯,指引着后人,成为今天我们在此相聚的理由”。
漫漫历史,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永应铭记,永被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