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7月11日报道,学者颜宁最近在个人微博上讲述了参加博士生推免面试时提出的一个问题,引发了公众热议。她的问题是,假设时间来到10年后,你已经功成名就、资源充沛,那么最想探索的科学问题是什么?或者说这一辈子有什么科学问题或者技术难题,你能解答或者突破,就觉得今生无憾了?
据颜宁所言,她问了20多位同学,但没有一位的回答让她“眼前一亮”:有的同学说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有的只能泛泛说一些兴趣,还有的干脆一脸茫然。看得出,颜宁有点失望,她很期待“有一两位同学能脑洞大开地讲讲—生老病死都是生命科学研究对象”,希望他们能找到“让人发自内心想钻研的”问题。
作为一名科研大咖,颜宁自然是期待她面试的博士生能够对于自己的学术研究生涯,有一个清晰而富有创意的规划。实际上,按照要求,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的时候,申请人确实也必须要提交自己的研究计划的。至于为什么颜宁会感到失望,只能说明参加推免面试的学生们,其实对于自己的学术方向缺失清晰并富有前瞻性的规划。这种缺失性,也并不意外,因为作为考生,根据他们平时训练的结果,他们最习惯的是考核者提出的问题,是有答案参照的。一旦提问偏离了他们熟悉的答题套路,考生们自然就会选择逃避,生怕犯错。
从这个意义上说,颜宁之问,难住的不是鲜活的个体的人,难住的是日常被绩点束缚住的大学生群体。因为想要获得推免资格,是需要有充分的绩点保障的,而绩点的获得,则是依靠通过标准化的考试来得到。有了绩点,就有学历提升的可能,就有人生成功的保证。
柯林斯在他的《文凭社会》里说,教育水平的证书,可以实实在在地成为换取较优受雇机会和挑选较优职业条件的通货。也就是说,从现实功利的角度上说,考生们对于博士学位的追捧,其实就是为了一个更好的社会地位,与学术的关联并不密切。
但是,对于学术研究来说,其头号敌人也正是功利主义。功利主义不仅造成学术研究的规律被打破,而且还会导致研究者价值追求的异化。研究对象的直接性和成果的现实利益性,包括课题、论文和金钱,成为学术研究的普遍价值取向之后,那些长期性的研究目标,似乎就远离了研究者的视野,不再成为他们的想象。从这个层面上说,颜宁之问,难住的其实不止是学生群体,还包括高校的管理者和教师群体,也正是他们以学分制度的设计和执行,箍住了学生们的学术理想和想象能力。
颜宁之问,实际上是著名的“钱学森之问”的现实演绎。高校培养不出杰出的科技创新人才,关键是因为缺乏对于学术研究的真正热爱,缺乏“择一事终一生”的科研韧性,以及能够摆脱由功利性造成的学术短视。放眼世界,那些诺贝尔科学奖的折桂者,绝大多数都埋头自己的领域深耕不辍长达数十年,最后才能收获颇丰。
从这个意义上说,颜宁之问,颜宁对于高校学术人才培养的困惑,折射出的是高等教育所面临的群体性困境。然而,要摆脱这种困境,不仅需要高校考核机制上的真正突破,更需要全社会的努力,比如,消除文凭崇拜,改变目前基础学科的弱势地位等。
(朱小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