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新社消息,全国政协委员王灿龙于4日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文字失语症”属于网络时代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现象,即依赖网络用语进行交流,致使正常的表达能力弱化。“长此以往,将不利于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水平和能力的提升。”在今年全国人代会上,他提出建议完善大学语文课程制度建设,提升大学毕业生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运用能力。
正如委员所强调,重视大学语文教育是破除年轻人“文字失语症”的重要一环。在豆瓣小组“文字失语者互助联盟”中,部分网友认为,个人表达能力弱化的根源在于对阅读环境的长期脱离。相比埋头苦读的中学年代,大学与社会给予了年轻人更宽阔的自由空间与更多样的选择机会:或是沉迷于网络娱乐,或是奔忙于数场好友聚会,又或是来回在“打工人”与“竞赛人”之间切换身份。不管是出于对现实利益的选择,还是出于对理想生活的追求,“阅读”被部分年轻人搁置在繁忙生活的最尾端。
再加上当前网络传播环境中,信息“碎片化”特点突出。在为人所默认的语意空间中,越来越多的传播者为满足“短视频”“短文本”的传播要求而缩短信息表达,以追求更高的流量效果。缺乏对高质量文学作品的吸收,又反复接收网络中的简化信息,双重因素下部分年轻人的语言表达能力越来越倾向于“简单”与“直接”的情绪化表达,而难以用丰富的表达方式说明事件与袒露心绪。有网友自嘲其遇见好事与坏事都只会一句“卧槽”,便是“文字失语症”的直观表现。
但是,哪怕仅从“吸收”这个维度来观察“文字失语症”,提升大学语文教育质量也并非一剂万应灵药。语文课堂为年轻人建构了新的阅读环境不假,但就像高中教育终会迎来毕业一日,语文课程的影响具有一个明显的时间区间,只能对年轻人起到短暂的引导阅读作用。而更值得我们去关注与思考的,是如何在课程引导后,即在日常的生活中唤起人们对语言表达的热情。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回到对“文字失语症”产生原因的探寻。笔者拙见,“失语”的根源在于年轻人对长文本阅读的倦怠,更在于年轻人的低表达欲望。低表达欲望一方面是指部分年轻人不愿意向他人表达自我见解,另一方面则意在部分年轻人对表达效果的追求产生了变化,即由“说出一段打动人心的话语”转向了“让对方最快理解我的想法”。而综合这两类原因,“文字失语症”的病因或在年轻人的社会压力上。
在网络社交平台中,我们常见“躺床两天都不想健身”“看一天动漫却不看一小时日语书”等年轻人的“摆烂”言论。诚然在阵阵抱怨声中,必然有部分网友是因为自身懒惰而放弃自我提升的机会,但亦有多数网友明确指出,不愿“把握时间”的原因是主职生活的压力过高。暂时逃脱了工作日的高压状态后,他们将自己纵身于娱乐与休闲生活之中,企图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让身心得到完全的放松。在此情境下,阅读作为需要思考、理解与吸收的活动,被部分年轻人排除在了休息时间之外。
与此同时,身心俱疲的状态也将降低年轻人表达的欲望。在来之不易的休闲时间内,他们不愿意花费精力与其他人周旋,而更倾向于将时间的“好钢”使在放松的“刀刃”上,以双方都能理解的简易表达替代长篇大论。久而久之,在上述提到的“吸收”与“接收”双重因素作用下,年轻人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网络简单而轻松的表达方式,而慢慢失去了对长文本的阅读与表达能力,从而陷入对自身“文字失语”状态的迷茫。
因此破除“文字失语症”的困境,既需要利用大学语文课程等方式激发年轻人对于阅读与表达的兴趣,让阅读与表达成为年轻人舒缓生活压力的途径之一;更需要全社会关注到年轻人目前面临的学业、家庭、社会等压力问题,降低年轻人对生活的焦虑感与疲惫感,释放年轻人对丰富精神生活的追求空间。在此基础上,值得强调的是这两种方式都容易陷入“物极必反”的局面。
过度强调课程与环境建设,可能会迫使年轻人在这个过程中陷入“内卷”涡旋,进一步强化了阅读与写作在年轻人心中“任务”的标签,反倒让年轻人在课程结束后对阅读与写作避而远之。而如果大刀阔斧地削减年轻人的工作量与学习量,又缺少对年轻人的有效引导,反而会让部分年轻人陷入对渺茫未来的焦虑之中,从而使用大量娱乐化内容麻痹自我身心。除此之外,基于对“接收”维度的考虑,如何提高互联网空间中高质量内容的产出,让年轻人接收到更多有深度、有价值、有力量的信息,也要求内容生产者与平台管理者的合作与努力。换言之,解决年轻人普遍存在的“文字失语症”问题并非一日即成之事,需要我们从更多方面、更多视角考虑与剖析。
如同政协委员所说,“文字失语”在个体微观层面表现为表达能力的弱化,在宏观意义上则不益于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发展,破除“失语”困境具有重大的社会效益。但这些“文字失语”的年轻人,需要的也许不仅是一门语文课,也不仅是普通的几本书与几支笔。当那株表达的火苗深藏在他们的心底,如若他们长期处于疲于表达的状态,如若他们的表达也仅限于日常的交往,在低分享欲与低表达欲的作用下,年轻人终会一步一步走向“失语”。让文字“有声”,它需要多方的关注与努力,也必将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林依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