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豪(郑州大学)
近日,“如果我没上过大学,我一定心安理得地去打螺丝”之类的“孔乙己文学”引发热议,#孔乙己文学#这一词条也冲上了微博热搜。
鲁迅先生笔力千钧,透过百年的历史厚度后,仍让许多今天的“孔乙己”们瞬间破防。“孔乙己文学”的大火再次让不少人感叹,如果自己没有读过这么多书,反倒还能心安理得地去做一些现在拉不下脸做的事。同时不少人高呼,不要污名化年轻人了,要理解这一代人的社会压力。
毋庸置疑,年轻人面临的现实困境令人心酸。但是,年轻人真的撕不掉、扯不烂这不合身的精神长袍吗?是不能撕,还是不愿撕?如果仅仅是为了脸面脱不下长袍,是不是有些太自欺欺人了呢?鲁迅在1918年创作孔乙己这一讽刺形象,绝不是仅仅拿来揶揄、玩弄的。他当年答应为《新青年》创作文章,是为了“毁坏这铁屋的希望”,是为了“惊起清醒的几个人的”。从这个意义上讲,鲁迅是希望唤起一些人去做猛士、去做出改变。
当然,我们大部分人都如沧海之一粟,做不了那些勇立潮头的风流人物。即使是鲁迅,他也怀疑“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对得起他们吗?但为了“不能抹杀的希望”,他终于还是答应给《新青年》写文章了。作为普通人的我们该怎么理解他所谓的“希望”呢?鲁迅也是给出了答案的:“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不久前,“毕业五年,存款5000”的视频爆火,同样激起了广大年轻人的共鸣。细细品味两位同学在视频里的诉说,不难发现她们正是因为脱去了这累人的长袍才达成了与自己的和解。这也是我们应该从中学到的宝贵之处。况且今日之中国,绝非百年前之中国,今日之中国青年亦绝不是百年前的孔乙己。我们通过孔乙己这一文学形象来自嘲、来疏解自然是无可厚非的,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文学形象不是我们拿来自我麻痹、放弃改变的理由,每一次“被抚慰”都应该有所长进。
撕毁长袍为什么这么难?可能是因为这首先意味着大痛苦,其次才是大解脱。痛苦来源于不敢直面众人的凝视,毕竟一个人怎么都是自由的;痛苦过后才是解脱,成为坦坦荡荡、敢于怒视的猛士。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清晰地认识自己,既明白自己从何而来,又清楚向何而去。脱掉长袍、坐着喝酒并不丢人,扯不下虚伪的脸面才是最让人看不起的。某种程度上,我们感到焦虑、抑郁,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勇气去脱掉长袍。
无论是曾经的“鼠鼠文学”,还是今天的“孔乙己文学”,倘若拨开表面上的自嘲和颓唐,其实都蕴含着一股跃跃欲出的斗争精神。但一次又一次的自我群嘲的意义在哪里?我不相信这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压力释放”,仅仅起到抚慰作用。每一次都必然有勇士清醒过来,不被长袍所束缚,大胆地去追求自己选定的目标,大胆地怒视那些俗人的凝视。如此往复,越来越多人参与改变,才能让社会上青春力量的暗流喷薄而出。
每个人的长袍长短不一,每个人要回怼的凝视也参差不齐,如何改变取决于各人的考量。但我们不要仅仅做一个等待别人理解、等待救世主拯救的昏睡者了,而应该清醒起来,从做出第一小步开始反抗长袍。理想虽远,但进一步有一步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