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地带”悲剧：利比小镇石棉污染事件

利比，位于美国蒙大拿州西北角，是一个风景迷人的小镇。宁静的乡村小镇生活中，却危险潜伏。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小镇的居民一直深陷于和石棉有关的疾病中。到了20世纪80年代，石棉肺已经造成数百人死亡，死亡率比美国其他地区高出40倍，造成恶劣影响。但是，这种情况并未引起注意。直到1999年，《西雅图邮报》的一位记者发表了一系列披露文章，外界才知道这种疾病在利比小镇的聚集高发。后来，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称其为“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整个社区工业中毒事件”，利比小镇也被称为“零地带”。
　　石棉污染，一场视而不见引发的悲剧
　　1963年，格瑞斯公司购得利比小镇附近的一座蛭石矿。随着蛭石矿的开采，利比小镇的居民开始受到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侵害。实际上，问题并不出自蛭石本身，矿石在开采加工过程中产生的气载粉尘里石棉纤维含量占60%—80%。石棉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唯一一种天然矿物纤维，可以长时间悬浮在空气中，吸入人体之后穿透肺部，且无法排出。在显微镜下，长形的石棉纤维呈倒刺钩状，被人吸入后，会附着于肺部组织，造成严重伤害，导致石棉肺、肺癌和间皮瘤等恶性疾病。
　　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格瑞斯公司内部一些人已经承认石棉会引起肺部疾病。到了1990年，利比小镇的1/4家庭感染了肺部疾病，几乎每周都有一场葬礼，小镇上的居民大多数人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朋友、亲人和家庭，利比小镇成为一个终日哀悼的场所，一个令人窒息的社区。当时，尽管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但从地方到州以及联邦政府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涉事的矿业公司也否认这些流行病和死亡与蛭石矿有任何关系，如此大规模的灾难和惨剧就这样被世人忽视。可怕的是，石棉的危害潜伏期较长且污染遗毒难以消除，可达20—50年。这是一场视而不见引发的悲剧。
　　利比小镇被石棉污染的主要原因
　　生产企业的职业保护缺失导致了利比小镇石棉污染，政府监管失责和制度漏洞加速了污染的积累扩散。
　　职业保护缺失是利比小镇石棉污染产生的根源。在格瑞斯公司接管矿山之前，蒙大拿州卫生部和美国矿业局的多份报告均指出采矿粉尘中含有高浓度的石棉纤维。格瑞斯公司明知这种情况，但是接管后的开采活动仍未给予矿工足够的职业保护。由于污染隔离的配套设施不足，矿工长期暴露在污染的环境中直接接触石棉，下班后又将石棉污染物带回家中，接续导致矿工家人感染，从而进一步拓展了污染链。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安装简单的淋浴设备，就能使矿工的家人免受石棉污染之难。
　　政府部门监管失责是利比小镇遭受石棉污染的加速器。利比小镇附近的蛭石矿开采所产生的石棉粉尘具有相当大的毒性，对于开采者和监督者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可是，政府却从未责令关闭矿场。格瑞斯公司接管矿山之后，为了自身利益更是肆无忌惮地加大开采力度，矿山资源开采相对粗放、无序，利比小镇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此外，由政府监管部门组织的对矿山定期开展安全质量检查也形同虚设，记录石棉毒性的检查报告并不公开，一直秘密保存。由于政府部门监管的失责，开采矿山保护的底线屡遭突破，导致了石棉污染积累加剧，利比小镇受污染的规模不断扩大。
　　巨大的制度漏洞是利比小镇石棉污染扩散的催化剂。由于制度不明，矿产开采产生的石棉粉尘物质是否应当作为危险废物进行储存，这一问题自始并未明确。后来，格瑞斯公司破产关闭，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也没有针对石棉尾矿进行执法监督，导致石棉尾矿无法得到妥善治理。此外，常年裸露的尾矿有毒废弃物，受到空气、水分、阳光作用，产生有害气体或酸性水，加剧尾矿中重金属的流失，加速催化了利比小镇石棉污染的扩散并造成严重的环境灾难。
　　利比小镇石棉污染事件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启示
　　目前，由于我国还处于工业化进程发展阶段，石棉作为一种性能极好的材料，也是我国很多地区的支柱产业。虽然近年来石棉消耗量和产量都已经大大降低，我国依然是石棉生产与消费大国，在短期内很难彻底禁用。美国利比小镇的石棉污染事件起到一种警示作用，石棉污染的控制和治理是我们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必须面对的重大议题。
　　加强对石棉企业的过程性监管。石棉在生产、使用和处置等过程中容易产生有害物质，如果控制不当就会对人体健康和生态环境造成危害。我国是石棉生产、消费和储量大国，必须加强对石棉企业的过程性监管，以降低石棉污染致害的发生率。一是对石棉企业建设选址要进行严格评估。基于城市规划的基本要求，结合石棉的安全性，统筹开展石棉企业建设选址的健康风险评估和环境影响评价，确定科学的选址范围。二是加强对石棉企业的生产监管。一方面，建立健全企业安全生产责任制度，强化生产过程监管，压实企业责任。同时，加大环保设施投入，对企业生产排放的废气、废水等污染物进行监测，确保企业排放符合国家标准和规定。另一方面，加大对石棉企业的安全生产培训和技术指导，提高企业员工的安全生产意识和技能水平。三是落实石棉尾矿的治理。严格依照《尾矿污染环境防治管理办法》等法规进行尾矿的污染防治和监督管理。按照“谁污染、谁治理”原则，发挥好矿山地质环境治理恢复基金的作用。
　　控制含有石棉的建筑物的拆除污染风险。由于在隔热、消音、防火等方面的良好性能，之前石棉被当作建筑材料广泛适用。美国“9·11”事件之后，搜救人员和附近的人们因吸入了大量建筑废墟中的石棉污染物，很多人出现了健康问题。随着我国的城市化进程加速，含有石棉的建筑物的拆除工作越来越多。拆除含有石棉的建筑物是一项非常危险和复杂的工作，必须采取严格的措施来避免石棉污染的扩散和人体健康损害风险。一是制定含有石棉的建筑物拆除工作规范。石棉的识别和清理需要专业的技术知识，对含有石棉的建筑物进行拆除应当制定系统化的工作规范，包括进行专业评估、确定拆除方案、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做好废弃物处理、进行拆后清洁和检测等多个方面。二是开展有关石棉危害的公众环境教育。通过海报、广告、新闻等媒体途径宣传石棉相关知识，向公众展示常见的建筑物中所含石棉制品，增加公众对石棉的了解，加深公众对石棉危害的认识，树立正确拆除含有石棉的建筑物的意识。
　　做好石棉产业发展的前瞻性布局。石棉是世界卫生组织认定的一级致癌物。目前我国是全球重要石棉产地之一，虽然随着产业的优化升级，我国的石棉产量逐年下降，但短时间内难以彻底禁用。长期来看，可以从产业规划的角度出发，对石棉产业发展进行前瞻性布局。一是激励更安全的替代产品研发。目前已知有150多种石棉替代品，最常用的有玻璃棉、岩棉、渣棉等。这些替代产品并非完全无害，研发更安全的替代产品仍有较大的市场需求。二是引导市场主体适用替代产品，逐渐实现石棉材料的市场淘汰，引导石棉产业逐步退出国内市场。（梁晓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