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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晚，第35届中国电影金鸡奖举行颁奖典礼，动画片《熊出没·重返地球》获得“最佳美术片”奖项。该片在2022年春节档公映，截至目前，总票房近10亿元。组委会评价，该片在视觉效果等多方面展现了中国动画片“新的提升”。
在电影节期间，本刊记者与该片导演丁亮畅聊他眼中的中国动画百年。
中国动画的独立发展：
崛起的文化自信实践
记者：值此中国动画百年诞辰，《熊出没·重返地球》动画电影荣获第35届中国电影金鸡节“最佳美术片”奖项，能否谈谈您的感受？
丁亮：纵观中国动画百年发展史，我发现，中国动画走出了一条独立发展的道路。
很多人认为，中国动画最初借鉴迪士尼动画得以发展，这一观点是不对的。1922年，迪士尼公司还在筹建中，中国动画已经与西方同时起步，结合中国文化，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儿童和青少年。
如果把中国动画比喻为一条长河，那么我曾经两次走进这条河流。第一次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名观众，第二次已经是一个创作人。今天，我们已经完成了8部动画电影，票房达到40余亿元，收获了很多奖项。
与票房和奖项相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深思。有人告诉我，《熊出没》系列动画影响了一代人的成长，这是一种鼓励，同时也有压力和鞭策。当我们的作品能够影响一代人成长的时候，它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艺术修养？如何符合时代的需求？
其中令我反复思考的问题是：究竟什么是动画片？我为什么要做动画片？观众为什么要看动画片？
记者：您思考的问题答案是什么？在您心目中，怎样界定动画片？
丁亮：有人说，动画片的特点是天马行空的世界观与匪夷所思的情节。一开始，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对，中国的《大闹天宫》、日本的《天空之城》、美国的迪士尼动画等都展现了一个个充满幻想的世界。
但是，问题来了，随着电脑特效的普及，越来越多的真人电影也开始展现幻想“非真实”的一面，比如《哈利·波特》《魔戒》《阿凡达》等。另一方面，随着三维动画的出现，动画片也开始尝试各种电影镜头的运用和场面调度，可以模仿各种镜头运动，使得动画片更接近电影。
究竟什么是动画片？它的本质是什么？我参考了世界上大量的动画片，同时借助参加动画评选、画展的机会探索，逐渐发现，动画片最主要的特征还是来自一颗童心。
中国动画百年传承：
探索儿童观的发展
记者：从最初的教育大于娱乐到寓教于乐，您如何看中国动画的教育意义和发展前景？
丁亮：中国动画具有教育意义的儿童观形成经过了四个发展阶段。
第一阶段从1922年到1948年，是中国动画从无到有的初创期。从晚清到民国，康有为、鲁迅、陶行知等人先后提出儿童教育应寓教于乐的理念。一个关键历史事件是1922年诞生了中国第一部动画片《舒振东华文打字机》，同年，叶圣陶创作了中国最早的现代童话《稻草人》，郑振铎创作了儿童图书《河马幼稚园》，儿童刊物《儿童世界》1922年1月在上海创刊。
第二阶段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动画开启了文化艺术探索之路。出现了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为代表的动画电影《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等，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动画片《雪孩子》，我认为这是最接近童心的一部作品。
第三阶段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动画发展出现短暂的低谷时期：呈现成人化倾向。很多商业动画片受到漫威系列影响，追求大场面、大特效、大动作。
第四阶段是新时代中国动画的繁荣发展。随着动画产业崛起，中国动画人进一步挖掘中国文化的深度和广度，将优秀文化价值通过动画电影表达出来。2012年至今的10年间，《熊出没》系列有幸在此阶段产生了8部电影。
记者：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熊出没》系列影片陆续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行，请谈谈近10年来电影的发行情况。
丁亮：伴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熊出没》电影也走出国门，院线发行覆盖俄罗斯、土耳其、德国等国家。其中《熊出没之夺宝熊兵》在土耳其一上映便取得票房第一的成绩，《熊出没·奇幻空间》票房又超出它两倍多。“熊出没”衍生品也销往海外，第一个国际订单是来自俄罗斯的一位小男孩。
《熊出没》系列动画有着丰富的中国元素，整个故事的背景设计依托中国东北的雪山和森林。当《熊出没》开始销往国外的时候，我们更注重中国元素：比如在《熊出没·变形记》电影中，就特意安排了一个喜爱中国唐诗的外国女记者，在一片秋色中吟诵杜牧的唐诗《山行》，它像一幅画，特别容易被外国朋友理解和接受。
中国动画再出发：
从心开始讲好中国故事
记者：中国动画的核心竞争力源于文化自信和文化传承。在您看来，中国动画业增强竞争力的关键点在哪里？
丁亮：中国动画业要增强竞争力，增强自身的文化自信和文化传承必不可少，还应该最大限度地挖掘童心这一动画本质。从心开始，探寻每个人的内心。童年元素深埋在每个人的心里，伴随我们一生。
大家熟悉的迪士尼作品为什么受欢迎？就因为抓住了童心。迪士尼动画的很多故事都源自一个小小的灵魂，比如小飞象、小鹿斑比、小蟋蟀、小木偶等，都有自己的弱点和焦虑，观众从中就像看到了自己，可以产生强烈的共情。而我们这一类的故事还很少，需要进一步加强。
中国动画百年，恰逢党的二十大召开，二十大报告指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如今，中国动画也需要探索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这必将影响到我们的文化创作。
记者：新时代的中国动画有什么特点？创作人应该如何发挥文化优势？
丁亮：近年来，国产动画发展形成一个新的浪潮，从行业发展来看，呈现两个特征。第一，延续了中国动画自诞生以来的独立发展特色。很多作品取材于中国传统神话经典，既再现了中国传统美学，又展现了新的视觉奇观。第二，动画的商业化发展。这些电影获得了很好的票房，为后续开发打下了扎实的基础，这和过去有显著的区别，体现了中国动画在新时期的有益探索。
关于中国动画发挥文化优势方面，我有两点希望。第一，中国动画能够从童心再出发。比如，获得本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奖的影片《人生大事》完全可以改编成一部动画片。希望这种儿童电影的创作早日影响到中国动画。第二，中国动画能够走向世界。2019年，我参加海南国际电影节的动画论坛，熊大、熊二出现的时候，国外观众的脸上露出笑容。我想，童心是跨越国界的，是打开不同民族心灵的钥匙，只要中国动画创作能够紧紧抓住童心，中国文化就能对世界产生影响。
（《人民周刊》2022年第2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