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只有植根本国、本民族历史文化沃土,马克思主义真理之树才能根深叶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其中蕴含的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的重要体现,同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主张具有高度契合性。从本期开始,为了帮助大家进一步理解中华文明智慧,文史参阅版开设“中华文明智慧”专栏。
“任人唯贤”是中国古代政治思想的精华,它在中国绵延千年的大一统发展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并作为一以贯之的政治传统保留至今。“任人唯贤”出自《尚书》:“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其中“贤”的意思是“有德谓之贤”。“任人唯贤”的意思是,重视人才在治国理政中的基础作用,并将“以德为本”“德本才末”作为选人用人的根本标准。中国自古以来便坚持贤能治国的传统,确立了从善不从众的政治主张,提倡由贤德之人代表人民当家作主,力求通过贤能治国,克服群体的短视和非理性,从而实现真正的良政善治。
《孔子家语》中记载,哀公曾经问政于孔子,孔子说,“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故为政在于得人”。在孔子看来,尽管文王、武王的施政纲领记录在典籍之中,能否达到文王、武王的治国功绩,关键在于是否有贤德之人施行善政。魏晋时期政论家傅玄所作的《傅子》一书对此做了进一步的阐发:“明君必顺善制而后致治,非善制之能独治也,必须良佐有以行之也。”意思是,圣明的君主必须通过良好的政治制度才能实现天下太平,然而并非凭借良好的制度就一定能实现大治,还必须要有贤良的辅弼之人贯彻落实。无数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人才是政治生活中的最大变量,如果在国家治理中任用贤能,即使法令制度不完备也能因为尽人事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如果不能选贤任能,制度再完备也很难达到好的治理成果。因此,御马有良方,治国有常道,国家的治乱安危关键在用人。
为何要任人唯贤德,而不是任人唯才能、任人唯资历呢?《资治通鉴》开篇记录了“三家分晋”的历史,“三家分晋”是以“智氏”家族的覆灭为开端的。《资治通鉴》记载,智氏家族的首领智宣子,决定选智瑶为接班人。族人认为智瑶虽有五个优点:“美鬓长大,射御足力,伎艺毕给,巧文辩慧,强毅果敢”,但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不仁”,缺乏仁德之心,刻薄寡恩,损人利己。而作为一国之君,如果不能施行仁政,反而恃才傲物欺凌别人,迟早会招致祸患。然而智宣子仍然让智瑶当了接班人。智瑶继位后被韩赵魏三家联合灭掉了。以史为鉴,司马光展开了一段论述,他认为:智瑶之亡,在于才胜德。贤与能、才与德,是两回事,但世人往往无法辨别,通谓之贤,这就是他们经常失人的原因。司马光说:“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才乃德之资,德乃才之帅。德是德行,是根基,能培植一切,因此是统摄性的,好比是掌舵者,才能依赖德行而产生,只是德的辅助而已。在此基础上,司马光将人才分为四类:才德全尽是圣人,才德兼亡是愚人,德胜才者是君子,才胜德者是小人。并指出,凡是举用人才,如果得不到圣人、君子,与其得到小人,不如得到愚人。这是因为,比起毫无建树的无知愚人,有才干的小人将会给国家社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贤能之人对于治国理政是如此重要,但纵观历朝历代,贤能之人壮志难酬、不被重用导致国家覆灭的案例比比皆是,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政治生活中没有循名责实,没有真正落实“任人唯贤”。魏晋时期政论家袁准认为:“人虽有子产之贤,而无子皮之举,有解狐之德,而无祁奚之直,亦何由得达而进用哉?”意思是,一个人虽然有子产一般的贤能,但缺乏子皮的引荐,有解狐一般的德行,却没有像祁奚那样举人不避仇的推荐,又如何能够通达而获得重用呢?袁准又指出,就算有祁奚的公正举荐,却没有赵宣子听信忠言,就算有子皮的贤德,却没有他执掌朝堂的权力,即使是荆山的璞玉,也会被当作瓦砾。所以,纵然有管仲的贤能,有鲍叔牙的知遇之恩,也必须遇到齐桓公之后才能显达;有陈平的智慧,有魏无知的引荐,也必须要遇到汉高祖之后才能被任用。如果不是齐桓公、汉高祖,二人即使有贤能,又如何得到重用呢?从这段论述中,我们可以得出贤能之人发挥作用的四个条件:
一是贤能要为人所知,在位者要能够明辨忠奸、崇德辨惑,尊重、识别贤能;
二是贤能要为人推举,在位者要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求取、举荐贤能;
三是贤能要为人所用,在位者要设官分职、委任责成,采纳谏言,用人不疑;
四是贤能要为人所安,对贤能要有相应的考核、保障等管理机制,善始善终。
这四个条件,也就是任人唯贤需要解决的四个核心问题,向我们揭示了选贤任能的主要内容。同时,这四个问题的提出,事实上也告诉我们,历朝历代并不缺乏圣贤,经由贤能促成天下大治是可以实现的,问题就在于是否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贤能的价值,是否能以德为本、循名责实,选贤任能。
正如汉代贾谊在其所撰的政论文集《新书》中指出:“渚泽有枯水,而国无枯士矣。故有不能求士之君,而无不可得之士。故有不能治民之吏,而无不可治之人。”无数历史更迭告诉我们,能否安邦定国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任人唯贤、得贤而用。孔子言,“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想要从根本上实现人安国治、得民心而得天下,务必要选拔贤能之人,通过“贤者在位,能者布职”,使得朝廷崇礼,百僚敬让,这样上位者躬行道德仁义,尊贤尚德的政教方略就会由内而外、由近及远地推行开来,百姓就能知道效法的准则,迁善日进而不自知;国家就会凝聚善缘和力量,跳出历史周期率,实现民族复兴的千秋伟业。(罗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