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陆绩的廉与“廉石”

在如今苏州文庙的明伦堂前，陈列着一块赭色巨石，状如船帆，上面刻有“廉石”两个大字，该石的主人是三国时期东吴大臣陆绩。南宋范成大撰写的《吴郡志》中记载，“廉石”亦称“郁林石”，取自广西郁林。那么，陆绩为何会收藏这样一块其貌不扬的巨石？又为何不远千里将其从郁林运到苏州呢？事情还要从陆绩出任郁林太守说起。
　　陆绩，字公纪，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东汉末庐江太守陆康之子，自幼聪慧过人、德行出众，为世人所称道。成年后的陆绩博学多才，吴主孙权征其为奏曹掾，后又任命其为郁林郡（今广西玉林）太守加偏将军，统兵两千，镇守岭南。当时的郁林可谓蛮荒之地，不仅气候湿热、土地贫瘠，而且瘴疠肆虐、毒虫成群，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尽管当时经济发展十分落后，但郁林却盛产珍珠、翡翠、香料等价值不菲的奇珍，多年来，郁林的官员只顾盘剥敛财，罔顾民生，百姓生活异常困苦。陆绩甫一到任，当地的官员就纷纷送来贺礼，意图拉拢陆绩。但陆绩不为所动，坚决回绝了官员们送来的财物，并下决心整饬吏治，郁林官场风气为之一新。为了改善百姓的生活条件，陆绩拖着患有旧疾的双腿跋山涉水，体察民情，不仅推行轻徭薄赋的政策，还亲自带领百姓加固郡城、发展生产、兴修水利、挖掘水井。此外，陆绩还积极兴办教育、开启民智，让身处荒远闭塞之地的郁林百姓接受中原地区先进文化的熏陶。在陆绩的治理下，郁林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陆绩也深受百姓的敬仰和爱戴。
　　陆绩在郁林数年，长期过度操劳加之水土不服极大地损坏了他的健康，身体每况愈下。看到郁林百姓的日子已经有了起色，陆绩心中也少了些牵挂，于是便向孙权请求辞官回乡，并获得批准。当时自郁林返回苏州，走陆路用时十分漫长，走水路耗时较短，但要先走内河再绕行海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陆绩决定走水路返乡。启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天清晨，岸边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陆绩一家同众人道别后，就开始往船上搬运行李，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廉石”便与陆绩结下了不解之缘。
　　南宋《吴郡志》和清光绪《贵县志》中都记载了陆绩离开郁林时的场景：“（陆绩）出为郁林太守，罢归无装，舟轻不可越海，载石为重。”“陆绩守郁林归，舟轻，于岸上取石压之。”陆绩在郁林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卸任时行李少得可怜，除了几箱衣物和书籍之外，别无他物。艄公看了看船吃水的位置，说道：“陆大人，船吃水太浅了，走海路遇到风浪很容易翻船，得想办法再增加一下重量才行啊。”陆绩听后，连忙跑下船去，买了两大缸腌菜搬到船上，可是船还是太轻。然而囊中羞涩的陆绩，此时已经无钱再买其他东西来压舱了。艄公见状不禁叹道：“您堂堂一位太守，行李竟然还不如一介寒士多，以往那些离任的官老爷，那行李一船可都装不下呢。”陆绩听后无奈地笑了笑，回头望向岸边，盘算着家中还有什么重物能用来压舱。突然，陆绩看到岸边有一块巨石，顿时眼前一亮，忙问岸上送行的百姓：“那石头可有主人？”众人一愣，答道：“此石无主。”陆绩闻言大喜，转头对艄公说：“咱们就用这石头压舱吧。”艄公听后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陆绩把那块石头抬到了船上，依依不舍地目送陆绩一家离开郁林。
　　船离岸之后，一路缓缓前行，刚出了郁林界不久，竟然遇上了水匪。水匪们登上船，一边挥刀威胁陆绩交出金银财宝，一边开始动手乱翻行李。没想到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一堆破衣烂衫和书籍，水匪又打开那两口大缸，结果里面只有腌菜。最后，水匪们的目光锁定在了那块压舱的大石头上，觉得那一定很值钱，可是左看右瞧，却又像是一块普通石头。水匪头目气急了，恶狠狠地对陆绩吼道：“快说，钱都在藏哪儿了？这块石头是什么宝贝？”陆绩见状并不惊慌，只是如实回答：“我家贫，没有钱财随身，那块石头是我从岸边搬来压舱的。”可水匪头目并不相信，威胁陆绩说，再不把钱交出来，就把他们一家都扔到水里去。这时，艄公在一旁轻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位陆绩陆大人，可比你穷多了，今天要返乡了，全家就这么点儿行李，要是没有那块大石头压舱，我们怕是还不敢离岸呢。”水匪头目听到“陆绩”二字，立刻变了脸色，问道：“您就是陆绩陆大人？”陆绩点了点头，水匪头目不禁叹道：“早就听说郁林的陆大人为官清廉，不想竟到如此地步。”说罢便带着手下匆匆离船而去，陆绩一家得以继续前行。
　　经过一路风浪颠簸，陆绩一家终于平安回到了故乡。乡邻们听说陆绩回来了，都跑去看热闹。众人跑到岸边一瞧，只见船上放着几个破箱子，两口大缸，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于是开始小声嘀咕，那缸里一定装着金银珠宝，那块大石头说不定是翡翠。谁知当众人帮陆绩把行李搬回家后，陆绩却当众打开了那两口大缸，热情招呼乡邻们来拿他从郁林带来的腌菜，众人见状不禁笑出了声。有人问陆绩：“刚才您船上的那块大石头是什么宝贝呀？”陆绩听了笑道：“那确实是个宝贝，没有它压舱，我可就回不来了。”众人听后纷纷赞叹陆绩为官之廉洁。过了几天，陆绩又请人帮忙把那块卸在岸边的大石头运回了家，放在院子里，并给它起名叫“郁林石”，以纪念自己在郁林度过的时光。
　　陆绩回乡后，病情愈发严重，不久后便英年早逝，年仅三十二岁。“郁林石”则被其家人保存下来，成为陆绩廉洁美名的见证，“郁林石”的故事也一直在民间传颂。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千余年，到了明代，陆绩的故宅院早已变成了民居，“郁林石”也逐渐没入了土中，仅露出石背，但来来往往的当地人仍知晓这块石头的来历，经常指着石头说，这是陆公的“郁林石”。明朝弘治年间，监察御史樊祉到苏州巡视，听闻陆绩其人其事，十分感动，认为应用此石来教育官员们。然而“郁林石”所在之处比较偏僻，不容易被官员们看到，于是樊祉便决定改换石头的位置。据清光绪《贵县志》中记载：“御史樊祉辇之院前，以亭覆之，号曰廉石。”樊祉下令将石头移到了城中的察院场附近，在上面盖了一个小亭子加以保护，并亲自题写了“廉石”两个大字命人刻于石上，以示纪念。至此，“郁林石”便有了“廉石”的美称。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到任不久的苏州知府陈鹏年也十分仰慕陆绩当年的廉吏风范，于是命人将“廉石”移至苏州府学（苏州文庙）内，以激励世人缅怀与传承陆绩的清廉美德。
　　如今，历经岁月变迁的“廉石”仍完好地矗立在苏州文庙明伦堂前，接受一代又一代人的瞻仰，其所承载的廉洁故事和浩然正气，也为人们所铭记。（王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