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荷兰美术绕不开的一个城市是德尔夫特,而研究德尔夫特就绕不开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这位“德尔夫特的斯芬克斯”。维米尔出生于一个画商家庭,人生的前半途一直默默无闻,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留下,他的后半生(他的人生相当短暂)也没有声名鹊起的戏剧性情节,而是平淡地开着他的酒馆,同时进行创作,最后还留下累累负债。但两个世纪后,蒙尘的珍珠终有人捡拾,法国艺术评论家杜尔对其进行研究后,维米尔的艺术终于又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并得到了极高的赞誉。
维米尔久负盛名的主要还是肖像画,风景画的数量在他寥寥的画作中更显单薄:《小街》与《德尔夫特远眺》是现今仅存的两幅维米尔的室外场景画,而后者是其唯一一幅表现大空间的作品。与《小街》相比,《德尔夫特远眺》的视点明显更高,所见的视界也更宽阔。也许维米尔是从他二楼画室的窗户眺望家乡并将其记录下来。与作者的其他画幅相比,此画的尺寸大了几倍,根据维米尔一贯缓慢的作画习惯,这幅画想必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德尔夫特远眺》一画究竟画于何时,众多专家学者已经就这个问题进行了非常细致的研究,目前公认此画完成于1660-1663年间。从图像学的角度上看,一件绘画作品可以通过画面中所描绘的景色或物件反映一个时代的风貌,我们也可从维米尔在《德尔夫特远眺》中绘制的建筑来判断该画作画时间。前景处的运河注入科尔克港河口两侧:右侧的鹿特丹城门与画面中心处的斯希丹城门。城门之后便是城区,维米尔将新老教堂同纳入画中,新教堂沐浴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金色的尖塔吸引着我们的眼球,仔细去看那钟楼之中却是空空如也。根据17世纪时德尔夫特的一些文件显示,1660年黑马利公司曾对钟楼上的钟进行修复与更换,直到5月开始重新安设,这证实了维米尔的作画时间应该为1660年5月前的某一天。往新教堂的左侧看去,依次是耸立在斯希丹城门上的小圆顶,鹦鹉啤酒厂的锥形塔,最左侧的尖顶便是旧教堂,与新教堂相比,它只有新教堂的一半大小,也隐没在阴影之中。
我们通常认为维米尔在绘画中是使用了暗箱作为辅助工具的,但有了暗箱就能同维米尔一样画出如此精妙的画作吗?这是值得商榷的。有学者根据街区地图对17世纪时的德尔夫特街景进行了复原,发现维米尔其实对画面的天际线、墙面的大小、新老教堂的位置都做了处理,事实上,德尔夫特的房屋并没有维米尔画中所展示的那么整齐;新老教堂的体积相差也并没有那么大,二者都是同样的雄伟;甚至连船也没有停的如此恰到好处。维米尔在贯穿画面的横向山墙、屋檐间穿插了两个城门,还特意将鹿特丹城门的桥头堡移至画面一侧,以打破画面的长横线。远景处的众多塔尖与近处沙滩上站立的人群也有相同的作用。维米尔摒弃了忠实于写实对象的想法,但他站在了更高角度的客观之上,借助暗箱冷静地面对大空间所带来的更多细节,有意识地与所观察的对象保持距离,意图制造出超越真实的真实。而他确实成功了,任谁看到《德尔夫特远眺》一画都会感到自己已经置身于17世纪静谧的德尔夫特小城之中,感受明朗的天气与拂面的微风。
维米尔的艺术便是如此,他在他独有的静谧中找到了他的真实,从他画面上流转或是闪烁的日光中,我们得以窥见他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