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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杭》:一场少年成长的篝火欢宴

陈天竺(《读者》杂志副社长、副总编辑)    2021-03-05 10:23:58    《人民周刊》2021年第3期

 

青年作家江映烛的长篇小说《无杭》,是一部风格独特的成长类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全书典故琳琅,伏笔纷呈,将一个少年的成长历程完整呈现在读者面前,给读者提供了巨大且多维的解读空间。

《无杭》分为中学篇和大学篇两部分,假借少年江川絮的一双不受辖制的怪异“讥讽瞳”,打量着成人世界的游戏法则,细腻且深入地挖掘了一个成长中的少年的内心世界,以冷幽默的语调描述了少年个体意识不断觉醒的成长历程。

书中的主人公江川絮不是从什么情天幻海中托生的顽石,却也受到形如渺渺真人的神棍点拨,告诉他“讥讽瞳”的存在,这种异样的眼瞳是对“人情世故”的挑衅。以此眼打量俗世,除了能照出伪装者的窘态,更多的是将自己的窘态暴露出来。

比如,江川絮在“讥讽瞳”的幻觉中站上桌子,送别外号“基汀”的法贤老师,口诵“船长,我的船长!”。周围人的反应是错愕、大笑、莫名其妙。书中此类幻觉导致的笑料不在少数,用喜剧方式演绎的悲剧内容比比皆是。而如何将尴尬收场,江川絮也只能假托另一些荒诞的托词,如自己患有“青光眼导致的间歇性神经失调”这一癔症。

 

 

除了魔幻现实的“讥讽瞳”带给江川絮的窘态,他的理想国也自魔幻现实的梦境中建立又崩塌。他梦见马贡多镇的遥风,吹来一丝荒唐的味道,在那些星夜下,有一张名叫“庸常”的大口,吞噬着世人的尊严与信仰。于是,一个“抵御庸常”的理想国自梦中孕育而生。

直至第四十章“吾道非邪,不至于此”,“讥讽瞳”把江川絮带入梦魇,让他见到了好友朱小鱼的女儿小蝌蚪被恶浪卷走(被拐)的一幕,梦里的时间在片刻间抽离去很多年。江川絮在天桥上偶遇多年后的朱小鱼,二人彼此搂着肩拍了张照。大风撕扯着男孩们的胸膛,风声借用孔子的话代替朱小鱼问道:“吾道非邪,何至于此?”(我走的正道不邪恶啊,上天为什么让我经历失女之痛?)另一个声音回答:“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朱小鱼听不懂,问江川絮,风里的他们在说什么。江川絮告诉他:“他们在说你!”随后身周的一切渐次崩塌。俩人往天桥下走,眼见“群相转动,所有意义扑灭成烟,像是浩劫”。

魔幻现实的梦境所构建的“通感”就在类似一起一落的桥段中被发挥到极致,人生丧乱之突发,命运天问之痛彻,挪移用典之传神,对他人所受苦难之感同身受,令人扼腕,也令人悚然心惊。

书中对命运的叩问,不是通过书中人物或者作者本身发出的,而是用更内敛的方式,通过第三方甚至第四方——“无关风月”中的“风月”、“梦声环绕”中的“梦声”发出。

至于纠缠往复的关于“超我”的影子与“自我”的江川絮之间——关于个体自觉的解读,又是另一层需要深究的问题。天机老头反反复复言传身教的“人有万相”所传达出的“人的多样性”这一理念,又使本书升华为更深一层的含义。

青年作家中多有灵感富余的、情感丰富的,却少有能清晰阐明自己文学理念和文字喜好的。而江映烛在自序与后记中,非常明确地阐明了自己的文学理念,即以“有趣”为先,“真实”为核,“情绪”为要务。

尤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预见到读书之人的想法和可能会产生的误解。其笔下的人物是自适于书内情节成长的,即少年的成长初始时期锋锐尖刻,后期逐渐收敛羽翼,“贩夫走卒”李伯苗即为其中一个典型代表。为了厘清作者与书中人物的关系,避免造成无端的对立,江映烛于开篇自序和前几章中某处,非常巧妙且有前瞻性地说了两段意味深长的话。

在自序中,江映烛就借用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点明,书中部分人物的激烈,是适应角色的定位,而非他本人的自主意识。“……托‘讥讽瞳’的福,或者话分两说,全赖‘讥讽瞳’,它像《罗生门》一样,使我徘徊在记忆之渊时脱不出荒诞的循环,这让我在回忆往事时尤不自信,所以下面的故事真真假假,可作笑谈。”

紧接着第三章,在描述到字“哀民”、号“多艰居士”的胡车儿专家时,为了避免“更广的打击面”,文中再引《罗生门》,写下一段罕见的主人公江川絮面向读者的文字:

“回忆起胡车儿专家其人,江川絮总要多费几笔无意义却有必要的墨水,以免将自己陷入某种不可预知的漩涡,这种长篇累牍的解释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卡夫卡笔下即使变成甲虫也喋喋不休的格里高尔·萨姆沙。而从本质上,他认为回忆或艺术于人于己都是围绕在真实生活外围的梦境而非逐字逐句的真实本身,他相信芥川龙之介这么想才会有《罗生门》,王小波更不屑于解释——让‘有趣’大打折扣的‘谨慎’是这类逸群之才不堪忍受的。但是,江川絮的这类勇气在成长中渐行渐稀,他觉察到相当大一部分人,其实是对夸张、荒诞、解构、讽刺所带来的幽默毫无通感,甚至充满误解的。

“因此将‘大’与‘小’的情境区隔分明,将文字可能产生的误解提早阐明以避免莫名其妙的解读,由此损失部分朦胧美,也是无可奈何却甚有必要的事。至于胡专家,放在江川絮所在的小城是‘大’的,放在四海之内,确是‘沧海一粟’的‘小’,是没有普遍的象征意义的,放在人类时间长河的维度,更是微乎其微的,这点必须要说清楚。”

这前后两处“全赖‘讥讽瞳’”和“必须要说清楚”的文字看似无心,实则颇有深意,插入的位置也恰到好处,这说明江映烛有相当深入的自我认知,对群体也有冷静清晰的体察。全书人物思想的推进,正是随着主角们的成长逐步深入的。在这个过程中,他既没有牺牲书中人物在书本的范围内“由拙及巧”的自身成长,又为自己留足了后路,这是种远超年龄的敏锐与成熟。

在尾声,江映烛将我们带入一个辽阔无边的意境世界,这是在草长莺飞的季节、广漠之野。洞彻了“人有万相”心内了然的少年江川絮与“影子”相遇,风中有渐离击筑之悲声,耳畔有万千嘈杂之催促声,世俗评判标准之下一个少年被期望长成的“超我”影子最终吞噬了不谙世事、年轻不羁的真实“自我”,“讥讽瞳”作为“自我”江川絮的“灵”,也终于在人回归世俗之时分裂而出。看着天河分界,人群呼啸,人们载着“全新的江川絮”大笑着上了船,在旷古的风声里,代表闲愁的飞絮漫天飞舞。开篇楔子中跛足神棍骗江川絮5块钱时那句滑稽的看似因为口误倒置的话“生有‘讥讽瞳’的人,灵魂会留在此岸,身体会渡向彼岸”,一语成谶。

而作出了最终的决断,“登坦途,沐清风”后的“新的江川絮”快乐吗?作者在这里又暗藏了一笔,“是通过早已挂上云端即将消弭的‘讥讽瞳’(‘灵’)的视角所见。‘灵’看见全新的自己蓦然仰头凝视,见他尽力挥手,见他泪流满面,见他悔之无及……” 

少年的理想国就此崩塌,江川絮完成了“成为大人”的过渡。而在这个过程中,如何完成成为大人的过渡,如何认识自己,“如何救得真心”又是书中的少年向读者抛出的一个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这样一个结尾,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最后的刹那配合书中谶言,将所有伏笔一时贯通,掩盖全文全无一字废笔,极为精彩。这或许就是曹文轩先生用“悲壮”一词形容该书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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