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粗布衣,吃的家常饭。士工商兵轻视咱,轻视咱,没有农夫谁能活天地间……”在河北省定州市翟城村,这首歌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记忆。20世纪20年代,耶鲁大学毕业又留法归国的晏阳初博士,首次提出“乡村建设”这一概念,并邀集了500多名以海归为主的知识分子,在这里开展“定县实验”。这首歌便是他当年推行平民教育时,创作并传授给翟城村民的,一直传唱至今。
进入21世纪,乡村建设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尤其是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背景下,许多艺术家把目光投向乡村,并结合自身专业,用艺术助力乡村建设成为一种新探索。
艺术让乡村更美
“英国农村的草场,德国乡间的小路……如果说五光十色的大都市容易让人雾里看花,那么乡村则是一个国家经济社会最真实的表现。所以,我希望中国的乡村也能够继续承载人们的希望和寄托,让梦里水乡和记忆中的稻田重现。”基于这种美好愿望,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设计系主任陈炯开始了他的艺术乡建生涯。他还发起创立了由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公共艺术工作室组成的“艺乡建”团队,致力于“艺术振兴乡村”的系统性研究和实践。
去年暑假,陈炯和他的团队来到浙江省宁波市宁海县前童镇大郑村,结合村庄发展,因地制宜进行艺术设计和改造提升。
慢慢地,小村庄的风景越来越美,原来简陋的白墙被重新设计,刻上山水画,并镶了木框,“山水墙”成了村里的“网红打卡地”。此外,凉亭、竹园、故事墙、美丽庭院也不断被改造升级……大郑村的面貌焕然一新。
2016年,河南省焦作市修武县委、县政府开始探索“县域美学”的发展新方式,在不断聚合当地历史、文化、旅游与风物资源的情境下,“大南坡计划”应运而生。计划通过广泛邀请来自区域内外的教育、设计与思想力量,激活村落文化与公共生活,回应当下生活与发展的需求。
这吸引了一位乡村建设者的目光,他叫左靖,曾带领团队常年在安徽、贵州、云南和浙江等地做乡建项目。
2019年8月,应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罗德胤的邀请,左靖带领团队来到大南坡。在这里,左靖有着更大的期望,“很多之前不能实现的想法,希望能够在大南坡落地。”
很快,由原来废弃的大队部建筑群改建的大南坡艺术中心、碧山工销社、方所乡村文化等艺术空间,让曾经寂寂无名的小山村以满满的文艺范儿圈粉无数。
艺术为乡村赋能
在大南坡,左靖创办的碧山工销社焦作店,众多地方产品琳琅满目,村民的核桃、花椒、连翘、蒲公英等农产品都贴上名字进行售卖;作为“五条人士多店”首家线下专柜,吸引了众多市民前来打卡。碧山工销社秉承老一辈人“惜物”的传统,借鉴和发扬“长效设计”理念,往乡村导入城市资源,向城市输出乡村价值。
陈炯和他的团队在大郑村规划了一条“人文线路”。“曾经,大郑村以兔子为主要产业,所以我设计了一条兔子街。兔子街上有酒吧、咖啡厅。然后,还会在村里建一个拓展基地,让前童古镇导流过来的游客可以有的玩。在村里还做了一个亭子——‘在这亭’,这个亭子的名字可是一语双关的,希望游客能在这个亭子里停留一下。在村口大树下,我希望有一些现当代艺术作品,当然也会以村民为主,让村民做一些礼品放在这里出售。”
在陈炯看来,艺术不仅能对保护、保留乡村风貌发挥作用,而且还能够助力精准扶贫,尤其在“乡风文明”和“治理有效”上发挥重要作用。他认为,乡村振兴的工作不是某一个具体的设计,而是艺术介入乡村的机制、产业规划等。以艺术品“创化”为例,“创化”后怎样转化为价值,转化为价值后怎样持续地增加收入等。通过成立乡村合作社,可以在艺术家离开后持续运营,将文创产品转化为可持续的商业价值才有更大的意义。
“总结起来,艺术激活乡村的创新设计包括三个阶段。”陈炯进一步解释:“以文创促非遗走向市场;以文创促原生态发展,让传统手工业形成良性发展;农村建设村庄规划先行,通过合理的村庄设计规划保证前两项目标的实现,并确保能健康循环。农村建设是乡村产业发展的载体,承载着农民的生产生活,村庄规划设计的合理与否影响着农村生态的发展。因此,这三者是一个有机整体,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是艺术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方法论。”
艺术让城乡互动
来自城市的艺术乡建者给乡民带来了全新的世界。乡村的慢生活和广阔的自然环境对城市人来说也不啻于一种心灵的休憩。
不同艺术在乡村空间的交融碰撞会带来全新的可能性,艺术家获得了乡村知识和技艺,乡民的才智也得到了释放。这不仅有利于乡村建设,最终也将反哺城市文化。
当然,也有一些前卫的作品,从视觉效果上与乡村环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作品观念的传达和表述又过于个人化,这些作品和村民难以形成有效的沟通,成为乡村建设上的一个矛盾。
叙述空间公共艺术事务所负责人刘国栋表示:“从某些层面上来说,村民有自身认知的局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作为主体的价值坚守,乡村建设应充分理解乡村文化逻辑并尊重民间主体性。艺术家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如何避免脱离乡村实际的和过于主观的观念植入,这是我们需要警惕和反思的。”
破解信任危机,只是开启这场艺术试验的第一步。如何把艺术设计做到关乎村民切身利益?如何让现代艺术与乡土文明相结合?这也是乡村建设的重要课题,这其中必须把握好文化与资本的平衡关系。
“核心就是要怎么确保原住民的利益。资本来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些资本是跟我们村民利益是相对立的。社会资本更多是在一些关键点位上起到引导、示范带动的作用。我们也鼓励老百姓改造自己的民宿,通过给他们政策支持贷款,以及提供公益性的、设计上的援助,让老百姓在有资本介入、有示范带动的前提下实现利益的双赢,这是我们认为最好的一种模式。”大南坡村所在的修武县委书记郭鹏说。
(《人民周刊》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