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要多更要“变”

博物馆‍‍在社会文化发展与人类文明进步的历程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近年来，‍‍我国的博物馆在场馆建设、藏品研究、教育传播等方面不断取得新进展。与此同时，在功能发挥、体制机制等方面仍然存在“短板”。

日前，中宣部、国家发改委、教育部、科技部、文旅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35年，我国基本建成世界博物馆强国，为全球博物馆发展贡献中国智慧、中国方案。

“这是一份纲领性文件，意味着博物馆事业‍‍已经从行业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对于我国博物馆未来发展将起到很强的政策支撑和制度保障作用。”中国博物馆协会副理事长、北京博物馆学会理事长刘超英认为。

“溢出效应”越来越强

建设博物馆强国，是建设文化强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年3月印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首次将“文化强国”列入我国中长期发展目标。中国人民大学应用经济学院副院长、中国艺术品金融研究所副所长黄隽表示，文化强国的前提是经济发展。“近10年来，我们平均每年有10亿以上的国民走进博物馆，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文化艺术是一种非刚性需求，是人们满足温饱以外的精神需要，因此，经济发展是博物馆事业发展，乃至整个文化事业发展的前提。如果一个国家经济发展达不到一定水平，就不会有这么多国民走进博物馆、关注博物馆。”

在黄隽看来，经济发展从需求端和供给端两方面刺激着我国博物馆事业的发展。“经济发展提高了人们的受教育水平、文化素养和艺术鉴赏力，收入增加提升了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追求。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广告传媒的迅速发展，当代艺术与年轻人情感需求、生活方式和科技创新的结合，都极大拓展了博物馆传播、艺术品交易的广度和深度，使越来越多人认识到文物和艺术品的价值。”

对文化艺术的消费需求，正在成为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走进博物馆，正带来越来越强的“溢出效应”。黄隽说：“参观博物馆可以增加历史等专业知识，在潜移默化中增强自身素养。经常走进博物馆是一个人文化品位的重要体现，它在社会交往过程中不仅有助于提升社会认同，也有助于促进情感交流。艺术品位是一个人情商的重要组成部分，具备艺术鉴赏的良好素养，也有助于提升人们对美好生活和幸福感的体验。”

市场机制非常重要

天猫商城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在线搜索艺术品的消费者中，“80后”“90后”年轻人占比最大。黄隽认为，无论是整体中国市场，还是一座城市，吸引年轻人都非常重要。

“这是未来的希望。产生艺术消费，首先要关注文物艺术品市场，先有关注才能有消费。‘80后’‘90后’年轻人对文化艺术产品的需求比‘50后’‘60后’的老一辈更加刚性，对情感的需求也远远超过父辈。”黄隽说。

比较我国和欧洲的艺术博览会，黄隽深刻地感受到，年轻人充满活力的气息，是我国博览会与欧洲博览会的重要差异。“走进欧洲的博览会，面对面走过来的人多数都在50岁以上，女士身着套装，男士西装革履，他们将此当作非常重要的活动。而在北京、上海、香港等国内城市举办的艺术博览会，面对面走过来的几乎全都是年轻人。”

公立博物馆与民营艺术馆，都是我国博物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相比公立博物馆，民营艺术馆对年轻人具有更强的吸引力。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红砖美术馆常年举办现当代艺术主题展览，如今已经成为北京有名的“网红打卡地”。不断策划大型科技类、时尚类或跨界展览，展览有企业投资，对外要出售门票，票房要分成，这种类似电影院线的经营模式是当前许多民营艺术馆的运作模式，很多展览的消费人群甚至远远超过策划预期。“它们在用一种现代化方式面对年轻人的消费。”黄隽说。

民营艺术馆探索出的可盈利策展路径，却不易复制到公立博物馆。由于博物馆对文物、展品年代、分级要求等都相对较高，因此很多民营艺术馆馆长并不寄望于将艺术馆升级为博物馆。

“博物馆或艺术馆建设，仅靠政府投入远远不够。”黄隽认为，建立使消费者自愿付费的机制，博物馆事业才能长久繁荣。“需要企业的资金、消费者个人的资金等社会投入。在博物馆事业的发展中，市场机制的设计非常重要。”

科研决定服务水平

‍‍博物馆不仅具有收藏、教育职能，‍‍也是为社会发展服务的重要文化机构。以科研成果服务观众、推动社会进步，是博物馆的重要功能之一。

北京博物馆学会原常务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崔学安说：“全国各地的博物馆建设，场馆数量多、规模大、起点高、‍‍质量上乘，一些新馆的硬件设施甚至足以比肩世界级大博物馆，但是科研水平的欠缺使很多博物馆无法充分发挥出它们的功能和作用。”

2014年至2016年，中国博物馆协会‍‍对当时的国家一级博物馆连续进行过多次评审，‍‍从文物藏品、展览陈列、社会教育等类项进行评分。“总体上每年得分最低的都是科研，许多博物馆的科研分数甚至‍‍低于及格分。”崔学安表示。

崔学安自2001年以来连续操持博物馆藏品保管部门学术研讨会的论文收集工作，迄今已近20年。“有一届研讨会，论文收集上来后，我邀请了3位全国知名的博物馆藏品保管领域专家审稿。他们审查之后告诉我，这些论文中只有极少几篇有出版的必要，多数都是工作体会、工作报告。相比我国博物馆事业的发展需求，科研水平仍然存在较大差距。”

崔学安认为，在博物馆的三大功能——收藏功能、教育功能和科研功能中，‍‍科研是决定收藏和教育功能能否完整发挥作用的关键。他将科研比作“挑夫”：“‍‍挑夫的能力有多强，决定着前后两个担子的分量有多大。科研能力越强、科研成果越多，博物馆的作用就越能得到更好的发挥；科研水平无法提升，‍‍展览服务观众、教育观众便只能流于同质化、平庸化。”

强化博物馆科研工作，培育科研队伍‍‍是关键。崔学安表示，一座博物馆的科研水平如何、科研成果如何，都负载在‍‍科研队伍身上。“‍‍就我国现有的5000余座博物馆而言，‍‍有些博物馆很少甚至没有专门的业务研究部门，‍‍有些博物馆的机构设置更像一个政府部门。‍‍近年来，‍‍这种现象日趋严重。没有科研队伍，一切无从谈起。”

（《人民周刊》2021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