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星期天,早上起来,天是阴的,昨夜雷打了一夜,雨却不知下到了哪里。
在轮台西北油田工程院南疆工作站,58岁的车辆调度王保成,想趁天凉快出去走走。来南疆3个多月,他几乎跑遍了自己所有工作过的地方。
闲着比忙着更难受
这时,金鹏公司固井项目部经理王伟打来电话:“师傅,在轮台?”
“在呀。”他说。
“能过来一下吗?顺北的井太难搞了,昨天做了一天样儿,都不行,想麻烦你……我让车接你吧。”王伟的声音迟疑又急切。
“我有车。”放下手机,王保成开着私家车就往40多公里外的项目上赶。
王保成要去支援的这个活儿,叫固井。钻井遇上垮塌或者油气层,都要下硬度很高的金属套管,然后要用水泥浆从套管里往井筒环空里挤压,把套管牢牢固定在井筒里。水泥浆凝结后,比岩石还坚硬,能起到保护套管和防止井喷与垮塌的作用。作业中,水泥浆还不能凝结过早或过晚:早了,会凝结在套管里;晚了,会因高温失水而失效,固不住井。
里边的道道,全在一张配方上。做了39年水泥浆化验的王保成是这方面的高手。从根上说,他是西北油田固井大队成立第一个化验室时的第一个正式人员,第一任化验室主任。油田搞化验的人员几乎都是他的徒弟。
3年前,油田把所有二级单位的化验室合并成立化验中心,工程院化验室的王保成没有跟着到化验中心,他留在了乌鲁木齐的工程院里。这一留,让他3年没找到北。
化验室合并时,媳妇天天在他耳边絮叨:跟你大半辈子,你跑到戈壁上潇洒,我替你照顾爹照顾妈,照顾儿子照顾家,现在爹妈都70多了,我们也老了,有这机会,你不留下,我跟你没完。
在戈壁上那叫潇洒?唉,真后悔,当时自己耳根一软,竟然听媳妇的话留了下来。在工程院里,在一大堆搞研究出大成果的硕士和博士中间,离开了化验室的他,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
领导费了好大劲,给王保成安排了一个岗位——在后勤负责派车。手机上填填派车单,往车班一发,一天的工作,十几分钟就搞定。他突然觉得,这闲着比忙着更难受。没有了夜以继日的加班,没有了绞尽脑汁的思考,没有了水泥和药品的味道,这日子好像也没有了味道。想想那时候,就算是在化学药品刺激下打几个响亮的喷嚏,也是那么惬意!
待了两年,正好南疆工作站要人值班,他就申请过来了。
人和大漠都长一块了
19岁技校毕业来戈壁,王保成走过了39年的大漠岁月,就像一棵树,年轮里都是戈壁的阳光和风沙,人和大漠都长一块了。来这里,自己哪儿都得劲儿。他觉得媳妇的抱怨不虚,在这戈壁上自己确实过得潇洒。
老同事们还是那样亲热,徒弟们还是那样听话。大伙一起回忆过往,说到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往事,竟然让人眼眶润湿。
没多久,王保成便开始接起了“私活儿”。
4月,在沙漠深处的5号联合站新建的化验室要竣工。验收前,过去的徒弟、现在的化验中心技术科长请他过去看看,提出点整改意见。他请事假3天,过去了。
有人邀请他去现场指导,有人邀请他去试验室帮助做个配方。他爱干净,穿不惯别人的衣服,徒弟就帮他置办了白大褂、防护镜等等一套行头,放在后备厢里。下班后,节假日,他基本上都是在帮徒弟和朋友们处理技术难题中度过。
到现场他闲话不说,穿戴好就干,似乎技痒难忍。在大家热情的迎送里,他不取分文却快乐无比。那个潇洒自信的“保哥”又回来了!
弄不好找我
金鹏属于系统内的一家公司,而王伟是王保成10多年前认下的一个徒弟。见面不用寒暄,王伟和两个化验员跟着王保成进了化验室。王保成比了一下指头,王伟把井筒资料交到他手里。他皱着眉头认真地翻阅着,时不时记录一些数据。大家屏息敛声,配合着他的节奏。
看完资料,王保成走到电脑旁,认真看了王伟他们这几天的实验记录,觉得都还不错。边看边读着促凝剂、缓凝剂、减阻剂的比例和数据,核对着实验结果。
6000米的井深,注入时间两个小时左右,水泥浆缓凝两个小时,然后失水应该在两个半小时了。这个有点难,样品没效果。
王保成动手修改配方,和大家一起配了6组样品,然后,放在模拟井况环境的高温转子炉里试验,转子炉房间没有空调,室内温度达到50多摄氏度,像蒸笼一样。
王伟想让王保成在外边等结果,看看他的脸色,没敢说话。一进房间王伟的护目镜就起了白雾,衣服湿了贴在身上特别难受,可他看到,师傅纹丝不动地站在炉旁观察着。
一直等到晚上8点,实验才算结束。根据化验分析,筛选出4号样品适应性较好。
从实验室出来,他们个个都像洗了个桑拿,浑身湿透,王保成猛灌了两瓶矿泉水还没压住渴。
脱大褂时,王伟说晚上要好好请师傅吃一顿。“这一身汗,我得先回去洗个澡。”王保成说着就往自己的车旁走。
王伟知道师傅有点“洁癖”,说:“连饭都不吃,这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王保成低头找着车钥匙,头也不抬地说:“工程做好,不给我丢脸,就是感谢。”随后,他又想了想,抬起头用少有的温和语气微笑着说:“以后弄不好,你记住找我。”
似乎是他在请求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