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邱晨辉
与党百岁同庚的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航天科工二院23所科技委高级顾问陈敬熊,是我国著名的电磁场理论与天线技术专家。
他至今记得入党时,在支部大会上说的一段话,“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之外,我在各方面都要以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在群众中多起表率作用,因为大家都在看着你,看你到底像不像一名共产党员。”
百年岁月,他始终身体力行回答“像不像共产党员”的灵魂之问,其中60多年的光阴,竭尽所能为我国科技事业贡献力量。
1957年11月,国防部五院二分院组建,陈敬熊甫一加入,便迎来一项重大工程——研究“1059”导弹天线,这是以苏联“P-2”导弹为原型结合国内实际仿制的第一代国产导弹,而陈敬熊研制的导弹天线,是导弹的“眼睛”和“指挥棒”。
3年后,“1059”导弹成功发射,我国自己制造的第一枚导弹在地平线上飞起。这枚被研制人员称为“争气弹”的导弹,就是人们熟知的“东风一号”。
任务中,由陈敬熊提出的Maxwell方程直接求解法,解决了导弹天线研制中的关键问题,成为新中国科技工作者自主创新的典范之一。那一年,他才38岁。
对待学术问题,陈敬熊从来不迷信权威,不唯书,只唯实。在参与各种学术交流活动时,他也不盲目追随。对于存在理论缺陷的论点,即便是国际学术权威论证出来的,他也敢于发表相左的意见。
在解决某一工程问题时,被广泛使用的“赫兹势位法”是外国人提出的,不少同行认为要超过国外权威,完成西方人还没有做到的事情,简直是不可能的。但陈敬熊不畏权威之说,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开拓未知的科学领域,终于找出了解决问题的新方法。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陈敬熊深深理解这句话对于中国科技事业发展的重要性,因为他真切感受到大国航天科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这几十年“走得有多么艰难”,“每一个型号的研制、定型都凝聚着一线众多科技人员的心血,有的人甚至还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陈敬熊看来,科技事业要兴旺发达,必须要后继有人。在对年轻人的培养中,陈敬熊特别注重将航天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各种科研经验、知识,传承给他们。他认为只有这样,科技接力棒才能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不过,做他的学生可不容易,学生们都知道“陈老师”的脾气,不该出错的公式推演如果算不准确,陈敬熊会毫不客气地当面予以批评。在学术问题上,陈敬熊从来不留情面。
有学生回忆道,陈敬熊在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会上,一向坚持原则,对毕业论文审查和答辩要求十分严格,他深知航天无小事,从表面上看,通过论文答辩只是为了拿到毕业证书,实际上论文的质量却直接关系到航天科研工作,甚至一个公式都能影响到某项科研产品的精确程度。
陈敬熊经常说:“未来的发展靠年轻人,为年轻人创造条件,不妨做个伯乐。”
1983年,年仅19岁的谢良贵考取23所硕士研究生,所里为他指定的导师是王世锦。然而,身为高级工程师的王世锦却想打“退堂鼓”。原因很简单,王世锦认为自己都没有研究生学历,怎能带研究生呢?
陈敬熊得知情况后,多次与他谈心。他借用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名篇《师说》里的句子来开导王世锦:“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他还告诉王世锦,国外高校的副教授就可以带博士生,只要有真才实学,肯定可以指导好研究生。陈敬熊的一番话让王世锦茅塞顿开,消除了畏难情绪。此后,王世锦指导或协助指导了10名硕士研究生。
陈敬熊本人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担任23所的研究生导师,并在北大、清华、北航等高校担任兼职教授。在为北航讲授“电磁波理论”时,没有现成的教材可用,陈敬熊便自己动手编写了《电磁波理论》,将自己多年的电磁场微波理论研究心得一一分享。
退居二线后,陈敬熊养养花花草草,看看文学书籍,听周璇和邓丽君,有时还会给夫人做红烧鱼。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为了不让自己患上老年痴呆症,陈敬熊经常用自创的数学算法推导公式,有时推着推着,他脑海里还会闪现自己年轻时奔赴科技事业的样子,那是属于青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