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沙海中有一群人,他们依沙而生、治沙为业。弄潮沙海,他们不仅遏制住了沙漠扩张的势头,更在艰险中探寻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路。
斗沙人
王银吉“斗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出生在甘肃省武威市长城脚下一个靠近腾格里沙漠的村庄。万物复苏的春天,这里常卷起昏天暗地的“黑风”。沙子漫上房,庄稼被沙打,日子越过越穷,越过越没指望。
“人活着,得有个盼头!”凭着一腔孤勇,1999年,30出头的王银吉与父亲王天昌扛着工具、背着干粮走向沙漠,决意治沙。
水、风、路是沙中造绿的三大难题。一家人东拼西凑买了两峰骆驼,一峰骆驼每次驮400斤水进沙漠,三四百株树苗就有了水喝。可一场风刮来,刚种好的树苗一夜失踪。
在住过8年的地窝子里,王天昌回忆起那段艰难岁月。起初窝棚没有房梁,有一次屋顶坍塌,孙子被埋在里面,所幸及时救出。2005年春天,一家人忙着植树,没留意小孙子腿脚不稳,等过了一个月去检查时,才发现他已罹患晚期脑干胶质瘤……
尽管困难重重,靠着不肯向沙漠低头的倔强劲儿,一家人坚持了下来。到2010年前后,沙漠造绿初见规模,最早种下的梭梭已有两三米高,榆树有碗口那么粗。
“十年树木!”王银吉感叹。
22年来,一家人用双手织出一道南北长4公里、东西长3公里的防风固沙林带,“绿进沙退”得以实现。
更令王银吉欣慰的是,并肩作战者越来越多。远在军营的大儿子每年寄回3万元支持治沙;曾经不理解他的村民跟着种树;爱心人士、公益组织也捐款捐物……
一场雨后,黄色沙漠上绿意浓。地窝子旁,鸟儿在高耸树木上筑巢,曾经寂寥的大漠鸟鸣声声……
治沙人
来到沙漠,纪永福是为学以致用。
1994年,从内蒙古林学院沙漠治理专业毕业后,他来到甘肃省治沙研究所民勤治沙综合试验站工作。27年来,他坚守一线,从事防沙治沙技术研究和试验示范推广工作。
这个位于巴丹吉林沙漠东南缘的试验站成立于1959年,由时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竺可桢宣布成立。研究沙漠特征、寻找沙漠演进规律、探索改造利用沙漠的理论技术,是建站的初衷。
烈日下放眼远望,一簇簇固定沙丘似乎没什么不同。而纪永福深知其中奥秘:这里是60多种类型沙障的试验现场。从20世纪50年代起,科研人员通过试验筛选出了梭梭、花棒、毛条等十余种优良固沙植物。如今,它们已被广泛应用。
积累62年的荒漠气象观测资料、58年的地下水观测资料、47年的物候观测资料……“搞研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几代人的努力,让民勤治沙站成了全国最理想的治沙科学观测研究现场。”纪永福说。
人与沙并不是“死对头”。纪永福思考着,如何在有效治沙的同时造福一方百姓?他在民勤县组织举办了10期面向农民的农业实用技术培训班。枸杞、梭梭嫁接肉苁蓉,防沙治沙与生态产业在一次次尝试中最终实现结合。
1993年以来,试验站每年组织1至2期“中国治沙技术国际推广培训班”,来自76个发展中国家的883名技术人员前来学习。“我们将中国的治沙技术推广到了世界。”纪永福说。
远离家人、远离城市、与风沙相处,怎会不寂寞?夜深人静时,他常仰望星空,璀璨星斗宛若他不渝的治沙初心。
用沙人
“85后”青年王建龙是自愿走进沙漠的。
在他的印象中,儿时家乡的春天是土黄色的。地处大漠南缘的甘肃省张掖市临泽县蓼泉镇,每逢3月,天上下土。家里的桌子,永远擦不干净。
2015年,“北漂”归来的返乡大学生王建龙,与父亲王延福承包了9010亩沙漠开始创业。
想从沙漠中“掘金”并非易事。当年冬天,他们花费200多万元在承包地中修了20多公里路。没想到刚过完年,7米宽的路被风沙吹得没了踪迹。3月种下梭梭,一场风就能卷去大半。
“想过难,没想过这么难。但选择了、投入了,就只能继续搞。”王延福说。
建防风林带、种麦草方格、安装滴灌设施……有了安全屏障后,细小的梭梭苗在沙海扎下根。
2017年,父子俩从新疆引进肉苁蓉,学习技术,将其嫁接在梭梭根部。当年10月,拨开沙土,肉苁蓉成活了!
他们还研发了播种机。播种机前部犁地,坐在后部的工人手捏容器,肉苁蓉种子坠落沙土与梭梭根结合。
如今,承包地的肉苁蓉接种面积已达4000多亩。虽未到盛产期,但2021年的产量就达50吨。
“现在产品大多在本地销售。今年我准备再做做包装,尝试线上销售。”王建龙说。
余晖渐染,凉风习习,父子俩最爱坐在沙丘上。举目望去,六年前的不毛之地已是成团成簇、绿意盎然的梭梭林。
国家林草局荒漠化防治司副司长屠志方说,进入21世纪,我国土地沙化势头得以扭转。最新调查数据显示,我国沙化土地面积年均缩减1980平方公里,荒漠化治理理念、技术和实践均走在世界前列。
(记者张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