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日凌晨,呼啸而过的鸣笛,打破了深夜的宁静。闪烁着蓝色警灯的两辆救护车,驶入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以下简称浙大二院)滨江院区,急诊大门外数十位医务人员早已等候就位。至此,6·13浙江温岭槽罐车爆炸事故中,需要转运救治的22名最危重伤员全部平安抵杭。
为生命开道,尽力救治每一个人。对医务人员而言,战胜疫情需如此,灾难救援亦是如此。他们与时间赛跑、与死神作战、与生命为伴,只要有1%的希望,就尽100%的努力!
与时间赛跑,陆空协作转运一刻不歇
紧急任务、紧急出发、紧急起飞!
6·13浙江温岭槽罐车爆炸事故发生后,“紧急”成为浙大二院烧伤科主任韩春茂工作状态的真实写照。
13日当晚,作为浙江省派出的第一批62名医疗专家之一,抵达温岭后韩春茂几乎一夜未眠。他和同事们逐一查看了20多位危重伤员的情况。年龄普遍高,烧伤面积大,还有爆震冲击导致的各种复合伤……纵使经历过无数生死营救“大场面”,韩春茂依然忧心忡忡。
生命重于泰山。浙江省委省政府决定立即分批转运温岭的危重伤员,到国家创伤区域医疗中心建设单位——浙大二院进行救治,集中医疗资源抢救危重患者。
温岭、杭州两地相隔300多公里,危重伤员伤情极不稳定,转运途中诸多风险,医疗专家组、转运保障组、交通部门根据每位患者的情况,马上制订出个性化的转运方案。
另一边,接收伤员的准备工作已开始高效进行。“在患者还未到达前,我们的创伤急救团队就进行了两次模拟演练,临床医学工程部紧急采购悬浮床、翻身床、烧伤治疗机等救治设备。”浙大二院党委书记王建安说。
6月14日13点10分,首批运送伤员的6辆救护车、1辆急救保障车从温岭出发,台州交警、高速交警、杭州交警安排警车全程接力护送。
台州高速交警支队的沈申建是开道护送的交警之一。事故发生后,他在高速交警指挥中心协助参与处置爆炸事故10多个小时。14日中午,他正准备稍微休整下,突然看到需要安排人员参与伤员转运护送,就立刻请缨重新投入工作,为转运救护车车队护航。
“在护送途中的拥堵路段,前方车辆自动往两边让行,是这些车主为伤员们让出了一条生命通道。”沈申建说,两车道的道路就这样为转运开辟新通道,为救治争取了时间。3个小时后,6位危重伤员安全抵达浙大二院,立即进入ICU接受救治。
“部分伤员情况稳定的窗口期非常短暂,省里就启动直升机转运方案。”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蔡海军说。
6月14日16时15分,第一架转运危重伤员的直升机从温岭起飞。飞行途中,飞行医生团队随时监测伤员生命体征,全力保障伤员的空中转运安全。
与死神作战,和危重伤员共闯难关
年龄大、烧伤面积大、复合损伤多,是此次爆炸事故重伤员救治的三大挑战。
据了解,转运至浙大二院的22名最危重伤患者,平均年龄68岁,其中最大的94岁,深度烧伤90%以上面积的占绝大部分。与此同时,基本上每位患者都伴有颅脑损伤、多脏器爆震伤等复合损伤,救治难度不言而喻。
“每位患者的救治都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每个方面、每个环节,都必须做到精准、科学、到位,以帮助他们度过休克关、感染关、修复关和康复期。”韩春茂说。
对严重烧伤患者而言,每一关都危机重重。首先是休克关。烧伤患者的休克期一般为48小时,情况严重的将延长至72小时。
浙大二院综合ICU主任黄曼说,15日凌晨就有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一位70多岁的烧伤面积95%的病人,突发两次呼吸心跳骤停,ICU医护人员全力心肺复苏和插管抢救,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伤员性命,后又出现脑缺血、尿崩症等情况,让处于休克期的她伤情雪上加霜。
“这一次的挑战史无前例,我们必须咬紧牙关,丝毫不能松懈。”黄曼说,“总体情况暂时稳定,但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患者全部气管切开、呼吸机治疗。”
第二个难关,是如何度过感染期。
医护专家介绍,感染是严重烧伤患者的主要死亡原因之一,烧伤造成大面积皮肤破损,创面很容易感染。“哪怕是一个很小的创面,万一不慎感染,都会危及生命,救治便满盘皆输。”韩春茂说。
再就是修复关。
大面积烧伤的患者需进行自体皮肤移植来修补创面,用不到10%的未受损皮肤去覆盖90%以上的烧伤面积,难度如同在走钢丝。
在爆炸事故发生的温岭当地,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收治事故伤者最多。蔡海军说,目前医院仍有71人正在接受治疗。部分伤者烧伤面积较大,伤情比较严重,当下病情虽然暂时稳定,但仍有反复的风险。
“迎难而上,没有什么二话。只要有1%的希望,我们就尽100%的努力。”王建安说,医院已根据伤员病情评估情况,一对一成立救治小组,实行“一人一方案”“一患一团队”,每个小组由一名烧伤科医生、一名监护室医生、一名创伤医师组成,外加3名护理人员。医院成立烧伤救治领导小组、医疗救治专家组、转运组、院感组及后勤保障组等工作小组,集中调集全院相关学科核心专家及优质医疗资源,全力保障救治工作。
与精细为伴,打赢每一场“硬仗”
伴随着监护设备的滴答声、呼吸机的起伏声,ICU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牵动人心。
“目前危重伤员大多在艰难地度过休克期。”不久前刚从抗击新冠肺炎援鄂医疗队回到本职岗位上的黄曼说,“这场仗的艰难程度不亚于在武汉战‘疫’,这是一场需要按‘月’计算来打的持久仗,更艰难的仗还在前方。”
为了在这场“持久战”中拥有不断“克敌”的“武器”,从伤员入院的那一刻起,黄曼就带领团队做准备,确保精细化照护、精准化治疗。
伤员床头的尿液pH值记录卡,是黄曼团队的“武器”之一。
当前阶段,医护人员要为患者进行液体复苏,精准计算和控制液体的种类、数量和速度,观察患者尿量和全身情况。
“看起来是最简单、最笨拙的办法,其实非常有效,两小时一次对患者尿液pH值测定,能评估他的身体状态。”黄曼说,其他学科医生想要了解患者的实时情况,从玻璃窗外就能看到床头的这张卡片,做出大致评估判断。
细节决定成败。“烧伤面积高达90%以上的病人,身体表面能用于动静脉置管的皮肤少之又少。”麻醉手术部主任严敏说,为了置管这个看似极其普通的操作,麻醉手术部专门成立五人小组,定期更换针头、导管,珍惜每毫米可用的皮肤,尽可能不让病人受感染之苦。
烧伤患者皮肤屏障缺失,比较怕冷,医护人员把室内空调开到最适宜患者的28-30摄氏度,同时开启暖风机和悬浮床的加热功能。医生们进去给患者换药,需要4个人连续工作两小时,出病房时常常大汗淋漓。
对于脱离生命危险的重伤伤员而言,度过漫长的康复期、克服外观畸形和身体功能受损、早日回归正常生活,还需要心理专家的疗愈。
浙江大学医学院精神卫生中心精神六科主任谭忠林表示,重大灾难事故后不少人都会出现失眠、惊慌、紧张、噩梦、闪回、心慌、胸闷等心理创伤应激反应,心理专家在进行干预时会对成人伤员、儿童伤员、逝者家属、目击者等不同人群,进行有针对性的干预,给他们提供长期心理支持。
生命至上,救死扶伤。有需要我就上,轻易不下火线……好医生,总是会把这些崇高的品质当作职责所在。不论年龄、性别、贫富,为挽救每一个生命倾尽全力,这是救治事故伤员的核心逻辑,也将会让社会看到生命的力量和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