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论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

十月革命胜利后，革命导师列宁于1923年在《宁肯少些，但要好些》一文只强调：“为了革新我们的国家机关，我们一定要给自己提出这样的任务：第一是学习，第二是学习，第三还是学习，然后是检查，使我们学到的东西真正深入血肉，真正地完全地成为生活的组成部分，而不是学而不用，或只会讲些时髦的词句。”【《列宁选集》第四卷，第786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三版】

抗日战争时期，在中国共产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为了克服党内的教条主义和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党中央号召，开展全党的学习竞赛，会上毛泽东提出：“普遍地深入地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的任务，对于我们，是一个亟待解决并须着重地致力才能解决的大问题。我希望从这次中央全会之后，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竟赛，看谁真正地学到了一点东西，看谁学的更多一点，更好一点。在担负主要领导责任的观点上说，如果我们党有一百个至二百个系统地而不是零碎地、实际地而不是空洞地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同志，就会大大地提高我们党的战斗力量，并加速我们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工作。”【《毛泽东选集》第2版，第二卷，第533页，人民出版社，1991年】

党的十六大郑重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要求“形成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党中央又一次发出了全党全民学习的号召。为什么学习、学习什么和怎样学习？对于这样的问题，回顾和总结历史经验，可以明确我们学习的方向和提高学习的效果。在这方面，陈云同志为我们作出了表率。

陈云同志（1905年—1995年）是中国共产党杰出领袖之一。陈云同志从一名具有高小毕业文化基础的普通工人成长为具有高度文化素养和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无产阶级革命家，在七十余年的革命生涯中，他坚持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并善于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创造性地开展工作，为党和人民作出了多方面的卓越的贡献。陈云同志认为，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思想上的基本建设，并将自己学习和应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经验精辟地总结为“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的既唯物又辩证的方法论原则。陈云同志留给我们的这份十分宝贵精神财富，对于建设有中国特色 社会主义，对于实现十六大提出的全面 建设小康社会目标，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一、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思想上的基本建设

陈云同志在其晚年多次强调：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1988年5月12日，陈云在接见浙江省党政军领导时说：“我劝你们一件事：领导同志要学点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要怕人家说马克思主义哲学过时了，没有过时，永远不会过时。无论工作如何忙，也要抽点时间学习。”并进一步指出，“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思想上的基本建设。”“管一切东西的是哲学。”【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412页，第408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学习哲学，自觉确立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端正思想路线，对于清除唯心精神、克服形而上学思维方法的影响，正确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有普遍指导意义。陈云同志在阐述自己学习哲学的情况时，一直贯穿着对学习哲学意义的阐释，其蕴涵之深刻性，正如伟大的哲学家黑格尔所说：“正象同一句格言，从完全正确地理解了它的年轻人口中说出来时，总没有在阅历极深的成年人心中所具有的那种含义和广度，后者能够表达出这句格言所包含的全部力量。”【转引自《列宁全集》第55卷，第83页，人民出版社，第2版，1990年】

1937年11月29日，陈云与王明、康生等回到党中央所在地延安，受到毛泽东等人的热烈欢迎，在12月的政治局会议上，陈云增选为中央书记处书记，并任中央组织部长。不久，毛泽东同志与陈云谈话，要他学习哲学。对此，陈云多次提起。1987年7月17日，他同中央负责同志谈话，指出：“在延安，我当中央中组部长的时候，毛主席先后三次当面同我谈过，要学哲学，还派教员来帮助我们学习。”“第一次，陈云说自己过去犯错误是由于经验少。毛泽东说不是经验少，是思想方法不对头。第二次，毛泽东还是说犯错误原因在于思想方法不对头，并以张国焘的经验并不少为例加以说明。第三次，毛泽东仍然说犯错误是思想方法问题。因此，学习小组重点学习了哲学。学习一直坚持到1942年，由于坚持得好，被评为中央机关的模范学习小组。”【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上卷，第232-233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

1943年3月，毛泽东为了照顾陈云养病，将他由杨家岭迁至毛泽东的住地枣园居住。陈云在此治疗修养一年。其间，他研读了毛泽东的大量文电，认为贯穿其中的一个基本思想是实事求是。

陈云同志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首先是由于毛泽东同志的直接引导，其次是基于对学习哲学的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锐利的思想武器。只有掌握这一思想武器，才能够正确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只有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即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够破除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才能够破除在党内长期存在的主观主义即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才能够正确地领导和指导中国革命。

陈云同志能够坚持和学习好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是他坚持阅读马克思主义原著。“那时我们读的书，除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有关著作外，还有毛主席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等，也读点别人的著作。”【《陈云文选》第三卷，第360-361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对于理论学习，阅读原著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像马克思主义这样的理论，只有阅读原著，才能够领会其精神实质；二是他坚持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在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同时，也学习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做到对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融会贯通；三是他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看作是吸取了人类千百年来文明成果的理论，学好马克思主义哲学，还得学习西方哲学和中国哲学；第四，更为重要的是，陈云同志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把它和中国革命的实际，把它和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把它和自己的思想实际紧密结合起来。正因为党内有一大批像陈云一样的领导干部和党员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经过延安整风，到党的七大，中国共产党确立了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磨亮了自己根本的思想武器，这时的中国共产党已经成熟，在以后的革命斗争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伟大胜利。

1983年7月10日，陈云同志与曲艺人士谈评弹工作，指出“你们搞评弹工作的也一定要哲学，我在延安组织部时，组织干部学哲学，规定每周要看几十页书，每星期六用半天时间进行讨论。这样系统地学了几年马列著作和毛泽东著作。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我又有计划地读了点马列原著。在延安学了几年，从思想理论上把王明的一套‘打倒’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学了几年，从思想理论上把陈伯达的一套‘打倒’了。”【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330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在这里，陈云对于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为了战胜主观主义和形而上学，为了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为了磨亮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思想武器作了说明。因此，陈云同志提出，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我们党和国家来说，是思想上的基本建设。

二、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

脱离实际的理论是空洞的理论，不与实践相结合的理论是苍白无力的理论，古今中外这样的理论不少。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质，马克思主义有这样的理论品质，是因为马克思主义总是把理论与实际、理论与实践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正如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所指出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57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广大人民群众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锐利的思想武器，要把这个武器应用好，就必须与实际相结合，必须与实践相联系，尤其重要的是要将其融会贯通，将这一理论化为方法、将这一理论化为德性，真正使这一理论成为自己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在这方面，陈云同志也是一个楷模。

陈云同志提出：“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1947年2月，在中国革命大决战的前夕，陈云同志写了《怎样才能少犯错误》，首次提出交换、比较、反复。他说：“实事求是是既容易做到，也难以做到。要做到实事求是，就要从具体分析实际情况中找对策。人之所以犯错误，都是由于不了解实际情况就匆忙地决定对策，主观与客观相脱离。当然，我们过去所以犯错误，也不是对实际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了解的情况是片面的误把局部当成了全面。片面的情况不是真正的实际，也就是说，它不合乎实际。所以难就难在这里。我参加革命二十多年，犯错误都是因为认识上存在片面性。”“要少犯错误，就要避免认识上的片面性。其方法，我概括为三条：一、交换，二、比较，三、反复。”【《陈云文选》第一卷，第342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1957年1月9日，在中共商业部党组会议上，他说“我们观察、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唯物辩证法，也就是毛主席说的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我们应该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去弄清情况，用不到百分之十的时间来决定政策。”【《陈云文选》第三卷，第46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他强调要做到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关键是坚持交换、比较和反复的方法。1962年2月8日，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陕西组上作了“怎样使我们的认识更正确些”的讲话。他又强调：“只要有勇气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一条，坚持真理，改正错误，我们共产党就将 无敌于天下。”“采用什么方法，才能使我们的认识比较正确呢？我提出以下几个方法，看行不行，同志们可以试一试。”【《陈云文选》第三卷，第187-188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他又一次讲了交换、比较、反复的方法。1977年9月20日，在纪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时，陈云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坚持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一文，他说：实事求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作风问题，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的根本思想路线问题。我们要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坚持毛泽东思想，就必须坚持实事求是。如果我们离开了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那么，我们就离开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变成脱离实际的唯心主义者，那么，我们的革命工作就要陷于失败。所以是否坚持实事求是的革命作风，实际上是区别真假马列主义、真假毛泽东思想的根本标志之一。

1990年1月24日，八十五岁的陈云同志在同浙江省的领导干部谈话时，再次强调“交换、比较、反复，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并对此作了全面的解释。这天，陈云同志“将事先题写的条幅‘不惟上、不惟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赠送给李泽民，并对这十五个字作了详细的解释，指出：怎样才能作到实事求是？我的体会就是这十五个字。前九个字是唯物论，后六个字是辩证法，总起来就是唯物辩证法。不惟上，并不是上面的话不要听。不惟书，也不是说文件、书不要读。只唯实，就是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处理问题，这是最靠得住的。交换，就是相互交换意见。过去我们犯过不少错误，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片面的实际当成了全面的实际。作为一个领导干部，经常注意同别人交换意见，尤其是多倾听反面的意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比较，就是上下左右进行比较。所有正确的结论，都是经过比较的。反复，就是决定问题不要太匆忙，要留一个反复考虑的时间。因为人们对事物的认识，往往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这里所说的反复，不是反复无常、朝令夕改的意思。”【《陈云文选》第一卷，第346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陈云同志总结的“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交换、比较、反复”，是对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阐发，将实事求是化为了方法、化为了德性，成为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基本方法。陈云同志认为要做到实事求是，将其化为方法，将其化为德性，必须站在无产阶级和广大群众的立场，“有了坚定的立场，才能掌握这个方法。如果尽是为个人打算，一辈子也掌握不了这个方法。个人主义与马列主义的矛盾就在这里。”【《陈云文选》第一卷，第346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陈云同志不仅教导领导、干部和群众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而且还告诉大家如何掌握和应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理论武器。陈云同志这些教导，不仅仅是自己实践经验的总结，而且是中国革命和建设经验的总结，这是我们应该十分珍惜的精神财富。

三、学好哲学，终身受益

陈云同志在实践中长期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则，在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关键时刻，他经常保持清醒的头脑，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而且还能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和对策，在工作中取得了卓越的成绩，为党和人民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1948年11月，陈云兼任沈阳特别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他写的《接收沈阳的经验》被中共中央作为成功的经验转发给各中央局和前委。陈云同志在上海解放初期领导和指挥的平抑物价的工作功勋卓著，毛泽东称赞这一成绩不亚于淮海战役。1958年的“大跃进”，陈云同志是党内少数保持了清醒的头脑的人，他坚持了实事求是。“大跃进”中生产发展上的高指标和浮夸风以及生产关系方面急于向高级形式过 渡的倾向，使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发展遭到了巨大的挫折，由此，中国经济发展进入了一个调整时期，在这一关键时期，陈云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摆脱暂时困难发挥了重要作用。1959年6月24日，毛泽东在去长沙的火车上同王任重谈话说：“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良妻。陈云同志对经济工作是比较有研究的，让陈云同志来主管计划工作、财经工作比较好。我们有的同志思想方法比较固执，辛辛苦苦的事务主义，不大用脑子想问题。”【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24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此时，毛泽东要陈云来管经济工作，一方面是陈云对经济工作有研究，另一方面是陈云有哲学头脑，对哲学有研究。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上，毛泽东又说：“拿我来说，经济建设工作中的许多问题，还不懂得。工业、商业我就不大懂。别人比我懂，少奇同志比我懂，恩来同志比我懂，小平同志比我懂。陈云同志，特别是他，懂得较多。他的方法是调查研究，不调查清楚他就不讲话。”【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106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在此，毛泽东又一次肯定了陈云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

陈云同志在长期工作实践中，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1985年6月，已经八十岁的他，在同离任的秘书话别时，有一简要的说明：“我有过中央根据地失败的经验，因此，一九四五年到东北后，兢兢业业工作。解放后，我到上海开会，抓二白一黑，打破帝国主义的封锁。有人提出把工厂搬出上海，我考虑不行，只能从外地调来大米、棉花。结果，到一九五三年，经济就恢复到了战前水平。那时，我算出全国只要每年有二千七百八十亿斤粮食，就不会出大问题。毛主席很奇怪，不知我是怎样算出来的。但我也有硬的一面。一九六二年七千人大会时，毛主席要我讲话，我不肯讲，在陕西组的会议讲了‘交换、比较、反复’。一九七八年底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我也是顶的，讲了彭德怀的问题，超出了当时华国锋关于平反冤假错案不得超出‘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界限。以后，审判‘四人帮，政治局开会讨论，许多同志主张江青判死刑。我说不能杀，同‘四人帮’的斗争终究是一次党内斗争。有人说，党内斗争也可以杀。我说党内斗争不能开杀戒，否则后代不好办。总之，我是一方面小心谨慎，一方面又很硬。”【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381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

难得可贵的是，陈云同志不仅自己掌握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锐利的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思想武器，而且他还无私的将自己的宝贵经验传给党内外的同志。我国封建时代的一些文人曾认为“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陈云同志则是既让人看到他所绣出的美丽的鸳鸯，也把金针度与人。1987年7月17日，陈云同志说：“我国是十亿人口的社会主义国家，在世界上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要把党和国家领导好，最要紧的是把干部的思想方法搞对头，这就要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我个人的体会是，学习哲学可以使人开窍。学好哲学，终身受用。希望组织政治局、书记处、国务院的同志都来学习哲学，并把它看作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自己的一项重要责任。在新的形势下，全党仍然面临着学会运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立场、观点、方法分析和解决问题这项最迫切的任务。”【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404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1987年12月18日，陈云又说：“学了哲学，脑袋会更加灵光。列宁把帝国主义的特点归纳为五条，恩格斯把马克思对人类的最大贡献归纳为两条。总起来说，管一切东西的是哲学。”【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408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1989年10月16日，陈云致信薄一波、宋任穷并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信中说“我最近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应该组织中顾委常委和在京委员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其目的有二：一是我们这些老同志有丰富经验，但需要进一步提高理论水平；二是带动新干部乃至全党同志都来学习哲学。”【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下卷，第428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

陈云同志不仅身处顺境的时候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而且身处逆境的时候仍然坚持学习马克思主义，尤其是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陈云同志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神以及他总结的基本原则，值得我们永远学习、继承和发扬光大。

（作者系北京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