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一篇题为《绩点为王:中国顶尖高校年轻人的囚徒困境》的报道引发热议。报道说,在中国最顶尖的两所高校里,学生们都处于经济学所说的“囚徒困境”中:这些最聪明的年轻人想要最漂亮的绩点,每一层次的学生都关注每一门课的绩点,在愈加内卷化的环境中把绩点树立为终点,在与同辈极度竞争的过程中疲惫且迷茫。
与“困境”一词相对的“突围”,是报道最后展现的出路,也是公众讨论中针对困境的解法泛滥的落点。当大学生们困于绩点为王的牢笼时,身为“囚徒”,是难以从牢笼边界突围的。
绩点的本质是什么?或许,它只是便利整个教学系统单向度评价的管理工具,是大学里量化学生成功的KPI。工业化时代的顶尖高校,一方面面临着扩招生源的涌入对精英品牌的稀释,另一方面,需要向就业市场输送学科分工机制下培养的专业化人才。在这一进一出的张力之下,顶尖高校顺势采用了泰勒的科学管理等管理学逻辑来进行大规模管理。仿照泰勒给工人掐秒表计时的操作,学校也给大学生的课堂表现、作业、考试来打分。最后学生们拿到的这一纸成绩单,上面精确计算的绩点便是高校给就业市场提供的学生合格证明。
但是,如果大学生们把绩点认作是最高的尺度,那不是真把自己看成流水线上的产品了吗?
如此异化的自我定位,是绩点为王的牢笼真正令人窒息之处。就像《魔戒》中伊欧温所说的,自己怕的是牢笼,怕时间和年龄会让自己适应其中,怕自己的勇气会消失殆尽,绩点为王令人恐惧的是,功利的短视一点点抹杀长远的追求。
记得本科时爱刷的北大校内匿名平台,发帖量三大高峰有选课阶段、考试周、出分阶段。选课时,几乎所有人打听课程最关注的是给分;考试周,要交论文的同学忧心字数与分数的相关关系;出分了,不少同学表示对分数不满,进而对课程的老师或助教给出差评。
在以上对课程的讨论中,谈及知识、收获的寥寥无几。我也曾跟风苦心钻研攻略,选过曾被一位中文系教授戏称为“淼课”的知名大水课,留下的只有为刷绩点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惭愧和及时止损并建立起自我标准的庆幸。
或许,绩点以及环绕它的大学评价体系对大学生们最大的价值在于,它硬生生地打破了入学前师长编织的“考上大学即可躺平”的美梦,让我们认识到人生每个阶段都要经历外界的衡量与筛选——象牙塔里绩点为王,写字楼里业绩为王。
人确实是生来自由,却受限于社会跃升规则的束缚之中。内卷的道路注定越走越窄,而心灵自由的出路,只有当自己不再画地为牢时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