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一江清水向东流

中国西部有这么一个地方：百姓们守着金矿而不采，有大湖而禁渔，碧草青青但仍在坚持划区轮牧，境内每个牧民家庭都有一人担任生态管护员……

为什么？只为源头清水向东流。

这里是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位于青藏高原腹地，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是我国和亚洲的重要淡水供给地，被称为“中华水塔”。园区涉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曲麻莱县、治多县的12个乡镇53个村。总面积12.31万平方公里，与福建省面积相当。1.7万名生态管护员日夜奔走在这片疆域辽阔的森林、草原、湿地和荒漠中，为生态安全保驾护航。

索索的心愿

记者见到31岁的康巴汉子索索时，他正要与队员去管护区开展为期21天的巡护。

索索穿着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为生态管护员统一定制的蓝色制服，骑着县里配的摩托车，一顶棕色毡帽下是黝黑的皮肤、坚毅的眼神。

他们守护的是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的核心地带——玛多县扎陵湖乡擦泽村，村中的措哇尕什则多山上有一处“牛头碑”，被认为是黄河正源的标志。

索索是管护队队长，队员是擦泽村的98位牧民。管护面积近37万亩，他们将在5个固定区域分组扎营。管护队如草原上的雄鹰，盯着一切破坏生态的行为。

“清理垃圾和污染物，修理维护草原基础设施，及时制止违规开发、禁牧区放牧、偷猎、捕鱼等行为，并向行政执法部门报告，森林草原火灾预防和早期处理……”扎陵湖乡政府工作人员索南才旦介绍管护员的主要职责。

索南才旦说，全民参与生态管护，让擦泽村实现景美民富双赢。

2012年以前，索索以放牧为生，一家人收入1万元。如今，管护员工资每月1800元，还有低保、国家电网分红、取暖补助、产业扶贫项目分红等，每年能拿到近9万元。

此外，过去一直游牧散居的擦泽村村民，整体搬迁到政府修建的新村，村里修了路，接通了电线、网线，孩子们被送进玛多县城接受良好的教育。擦泽村在2018年底整体脱贫，迈上小康路。

还有一件让索索最难忘、最高兴的事：习近平总书记2016年来青海考察期间，在青海省生态环境监测中心通过大屏幕，连线了黄河源头鄂陵湖-扎陵湖观测点，与正参与生态管护的索索亲切交流。

索索当时讲的是藏语，需要工作人员给总书记翻译。

所以索索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尽快学好讲好普通话，向更多人讲述黄河源头的生态环保故事。

文校的日记

“2020年7月10日，下大雨，我配合县森林公安局同志抓获两名盗猎分子，没收了其作案工具，并带着他们指认现场。”“3月1日，我与大儿子前往各管护村巡查疫情防控、森林防火、野生动物保护情况。特殊时期，责任重大，我们将带着帐篷去各村巡护20天左右”……47岁的长江源区曲麻莱县生态管护员文校，记了20年的日记。

2000年，文校因十分敬佩保护藏羚羊的英雄索南达杰，于是决定效仿偶像，成为一名职业护林员。

“当时还没禁枪，牧民打一只马麝卖3000元，打白唇鹿取下鹿茸一公斤卖400多元，打狐狸打狼卖皮子，所以，当护林员就是阻止别人发财。”文校谈到当年工作的不易，被骂常有，甚至会被打。

与盗猎分子斗智斗勇，也是常事。

2008年，同伴反映在山上看到了捕捉动物的钢丝扣。感觉情况不妙的文校和队员们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伏下来，没日没夜蹲了5天后，终于堵到了3名盗猎分子，还搜到了他们抓捕的20多只珍稀鸟类。

2010年，文校和队员们在通天河边碰到了14名盗猎分子，盗猎分子见到文校后连忙撤退，想要从水路乘筏子逃跑。在千钧一发之际，文校拿出随身携带的藏刀，一刀捅破了筏子，眼看逃走无望的盗猎分子这才束手就擒。

……

这些都记在文校的日记本里。

近年来，特别是2015年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建设以来，制度法规不断完善，生态保护力度不断加强，牧民的生态保护意识也不断提升。如今，文校与雪豹、苍鹰、白唇鹿、岩羊、盘羊等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邂逅次数越来越多。

“雪灾过后，会有次生灾害，我要关注的问题有：野生动物是怎样捕食的，藏羚羊会不会准时迁徙，牧草能不能满足牲畜的需求。”“今天我在牧民家里听说了7只雪豹进羊圈吃羊的事情，下一步，我准备帮牧民办理生态补助”……生态好转之后，文校的日记本里，又写上了别的“忧虑”。

卓玛的布袋

小学三年级二班的卓玛与其他曲麻莱县巴干乡寄宿学校的学生一样，都有一只小布袋。

记者疑惑布袋作何用时，卓玛从中拿出塑料饮料瓶与食品袋，这些是她在今日美术写生课上，在大草原上捡的。

巴干乡位于长江源区通天河以北，是可可西里的核心区，境内风光旖旎，牛羊成群。

“家住三江源，学生们从小就学会了守护三江源。”校长尕松扎西介绍，学生们家里都有草山，草上的垃圾有时会被牛羊误食，导致生病，学生们看在眼里。于是，就有老师自发带着学生在户外课捡垃圾，随后在学校普及。

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建设后，学校决定成立环境保护小组，拿出专门经费开展生态环保教育。

小手拉大手，学生成为长江源区生态文明的继承者与传播者。每年5月末到7月初的虫草季，挖虫草队进一趟山会停留月余，制造大量生活垃圾，学生们就用藏文写下环保倡议书，由学校组织在各个进山路口发放。2017年，学校还开展生态戏剧节，乡政府召集全乡牧户前来观看，孩子们用生动的表演向牧民传播生态观念，杜绝破坏草原、乱捕滥猎行为……2018年，学校被生态环境部授予国际生态学校称号。

卓玛今天的美术作业画的是一棵树苗和一棵大树。她告诉记者，老师教过，自然界中，一颗种子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破土发芽，还需不断吸收土壤中的水分营养才能长成大树，老师还说，在三江源栽活一棵树更是不易。

尕松扎西说，“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写在孩子们的课本里，也在他们的行动中。他们如今是“小小管护员”，未来，他们将成为三江源上一批有知识、有担当的接班人，共同为祖国守护这片极为重要的动植物基因库与水源涵养地。（孙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