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松江府华亭县漕泾(今上海市金山区漕泾镇)曾经有这样一对兄弟:他们通过勤奋学习,先后考取进士,而后一个在北京任监察御史,一个在南京任监察御史,分居南北“御史台”,又因为业绩突出、家教严格、孝悌诚挚感人,去世后均得以入祀乡贤祠,受到后人缅怀。
虽然今天当地也很少有人知道这对兄弟御史了,但幸运的是,《明史》《松江府志》等文献都记载有他们的事迹,使得我们今天可以知道在上海金山历史上,曾有这样两位优秀的监察官员。
他们就是包节、包孝两兄弟。《明史》评价两兄弟“分居南北台,并著风采,又皆有至情”。
包节(1506年—1556年),字元达,嘉靖十一年(1532年)进士,授山东布政司东昌府(今山东省聊城市)推官,为东昌府知府的辅佐官,后经选拔征召进京,任监察御史。
包孝(1508年—1553年),字元爱,晚包节三年于嘉靖十四年(1535年)考取进士,授中书舍人,任职期满后被选拔为南京河南道监察御史。
包节、包孝求学时,时任华亭县令聂豹(后官至兵部尚书)看了他们的考试文章,称赞二人“英思天逸,今之二陆”,所谓“二陆”,即历史上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陆机、陆云兄弟,其褒奖可谓极高。
包节任监察御史后,受命巡按云南。当时官员因为云南荒远,大多不愿前往,而愿意前往的,却又才不堪任。包节善于观察研究,他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并提出了改善的办法。他向朝廷建言:愿意前往荒远之地任职的官员,不是因为年近衰老,就是因为家境贫穷急需俸禄,他们的意图在于私利,而非体恤百姓,云南的官吏因此大多没有合适的人选,建议今后就近选拔当地人就任,以自愿前往任职的人作为辅佐官,这样或许可以振兴官风,做出一番利民的政绩。当时的吏部不仅认可包节的建议,而且认为可以复制推广到云贵、两广。
包节的墓志铭记载,他为人慷慨爽朗,想说就说,不顾及他人的惭愧难堪,想做就做,不计较自身的安危困难。巡按云南时,镇守边关的功勋大臣都心存恐惧,向包节行跪拜之礼,贪官污吏主动辞职,闻风而逃;巡按湖南,名声所至,当地官吏无不震惊恐惧,一时人称“真御史”。
后来包节奉旨巡按湖广,发现了宦官廖斌对百姓作威作福的事实,正打算将他绳之以法,却不想被廖斌恶人先告状,致使包节被贬庄浪卫。庄浪卫属于“极边之地”,治所在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一带。包节被流放十二年,最终病死于湟中(今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县)。
包节被流放到庄浪卫,既失去了俸禄,又要充当戍边士卒,住在“败屋颓垣”中,可以说是极其困苦的。但因为包节是一位尽忠职守、声名卓著的清官,所以仍受到地方上的敬重。遇有重要活动,当地官员仍然会邀请包节出席。有一次庄浪卫派兵驻扎西宁,当地官员在西宁城楼上举办重阳日宴会,随军驻扎在西宁的包节也应邀出席,他触景生情,留下了一首《九日宴西宁城楼》以志感慨:
九日依边郡,登高倍黯然。
山风寒拥叶,城日澹浮烟。
菊亦穷荒见,萸应故国遍。
何期流窜客,犹接岁时宴。
“何期流窜客,犹接岁时宴”抒发的就是他受到当地官员礼遇时的意外与感慨。当时的西宁兵备孟淮,并不因为包节是戴罪之身而对他避而远之,反而与包节意气相投,后来包节穷困至极,不幸病死,也是这位孟淮为包节支付了丧事费用。
包节对生活条件的艰苦能泰然处之,他在家书中写道,“雷霆雨露,尽是君恩,险阻患难,无非臣节,所恨目昏不能察烽燧,力微不能挽强弩”,为吃了国家的粮食却不能做点贡献而感到惭愧。唯一令他每日饮泣不止的,是无法奉养母亲,当母亲与弟弟相继去世的消息传来,包节昼夜痛哭。
包节堪称孝子,而包节的儿子包楩为了奉养父亲,走了几千里来到湟中。包楩如此孝行,不能不说是受到了良好家风的教育和影响。正是因为包节、包孝的言传身教,包括包楩在内的包氏后人念念不忘祖先的德行,后来清官能臣辈出,尤其是包孝的孙子包尔庚,文武双全,镇哗变、革谷船税、置学田,百姓称之为“小龙图”(媲美北宋名臣龙图阁直学士包拯)。
再说包孝,史料关于他的记载较少,其任职监察御史时,曾上疏弹劾礼部尚书温仁和,指其伙同左庶子童承叙、右赞善郭希颜、编修袁炜等人在会试中徇私舞弊;后来他又弹劾巡抚孙襘和吴瀚,最终吴瀚被罢免。包孝考虑到哥哥包节在北方任职,不能赡养母亲,为了尽孝,他弃官回家侍奉母亲。母亲去世时,包孝“哀毁骨立”,不久也去世了。
包节、包孝两兄弟对母亲的感情如此深厚是有原因的。包节五岁而孤,两兄弟由生母杨氏独自抚养教育长大,备极辛劳。杨氏家教严格,包节巡按云南回京时,本打算向朝廷请求辞职回家侍养老母,而包孝的辞职申请刚刚获批,杨氏知道后批评兄弟二人:“我教育儿子,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养老,不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吗?”包节、包孝休假在家时,有游手好闲的人偶然与包孝有所交往,杨氏即斥责包孝,又责怪包节不能匡正其弟。时人认为,包节、包孝能够因正直守节而名扬海内,与其母的家教有很大关系,正应了当时的俗语“非此母不生此子”。
清代姚宏绪的《松风余韵》记载,包氏兄弟同日入祀松江府乡贤祠,时人有诗评论:“两箧封章垂信史,一时俎豆列名卿。墓前宿草寒犹碧,身后公评死亦生。”意思是说,包氏兄弟留下的两箱公文,能够证明他们的历史功绩,兄弟俩因德行高尚,同时受到后人的春秋致祭,亦堪称盛事,虽然他们已经故去,但后人的公正评论,可以让他们流芳百世,就像墓前不畏寒风的草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