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小在农村长大。1958年,父亲19岁,恰逢江西萍乡矿务局招煤矿工人,父亲便从一个农村娃变成了一名煤矿工人,从此,在煤矿整整生活了35年。
父亲参加工作4年后与母亲结婚。父母养育我们四姊妹,从小就对我们严厉管教。母亲没有正式工作,虽然父亲每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却舍得花钱培养我们读书。我们也争气,相继考出去读书深造,找工作也没有让父母操心,这是父母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在那没有网络的时代,写家信就是亲人间交流的唯一方式。父亲爱看我们的信,源于我们姊妹4人相继在外读书的日子。
父亲每天下班回家,在经过煤矿居民区小卖部时,都要停下来,进去问今天邮递员有没有送信来。一听说有,就急切地在一堆信里仔细寻找写有他名字的信件,每次取回我们的来信,父亲就会扬起信封,嘴角挂着微笑,一路小跑着奔回家,告诉邻居:孩子来信了。
一回到家,父亲顾不上吃饭,带上老花眼镜,拉着母亲一起看。到了晚上,父亲和母亲便开始写回信。多少叮咛、嘱咐,多少鼓励、安慰,多少挂念、唠叨,都写在信笺上。第二天,父亲骑车到离家几公里外的邮局寄信。接下来父亲会计算着日子,期待下一封信的到来。
1988年,我在省城读大学,第一次收到父亲的亲笔信。父亲虽然每次写的不多,可我知道,这一定花费了他很多时间。1989年,我向学校党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父亲知道后,便从家里邮寄来《党章》《党员必读》等书籍,鼓励我要坚定信念。父亲在信中说:“爸爸是党培养出来的矿工,从采煤工成长为干部、煤炭行业劳模,没有党的领导,就没有现在来之不易的一切,你现在在大学读书,就是为了掌握更多的知识,将来更好地回报社会、回报党……”父亲的谆谆教诲,让我刻骨铭心,影响至今。
1990年9月,我大学毕业,在城里参加了工作,离家近了,很少给父母写信了。每次回家,父亲就说,现在收不到你们的信了,还有点不习惯。母亲曾悄悄告诉我,你们读书那些年写回来的信,父亲都保留着。家里的废旧物卖掉不少,唯独这些信件父亲一封也舍不得扔,还在每封信的信封背后,注明收信日期和回信日期。
母亲说的这个细节,在1993年父亲因为一次意外不幸去世后得到了证实。安葬父亲的那天晚上,我们陪着母亲整理父亲的遗物,在一个老式樟木箱最底层,母亲摸索出一个大布包,打开一看,是四摞厚厚的书信。母亲流着泪说:“这就是你们四人在外读书期间给我们写的信,你爸一封也舍不得扔掉,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看着自己曾经写给父母的那些信件和信封背面,父亲用笔工整记下的日期依然清晰可见,我们禁不住潸然泪下。
父亲给我们保留的信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哪是信呀,分明是浓浓父母情,记载着多少个春秋父母的期盼和希望。
在日益发达的网络时代,书信已经渐行渐远,父亲保存的这些书信,无疑是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