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闻好友乔解民先生诗集《月光下的琴声》即将出版,真替他由衷地高兴!
人生多殊途,有缘结挚交。我和解民相识相交时日已久。尽管他曾是一名军人,而我在地方工作,但我们缘分不浅,冥冥中注定是朋友一场。本世纪初我从忻州调长治工作,任长治市委组织部长,解民当时是长治军分区政委,同时兼任市委常委,工作上交集甚多,互相支持,让我们结下了太行上党深厚的友谊。他为人处世不事张扬、朴实诚恳,工作精明干练、雷厉风行,超群的能力、厚道的修为、睿智的风范,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对文学的共同青睐,他给我写过诗歌述评,今日回想,更觉弥足珍贵,它见证了我们深厚的友情。后来我们先后都离开了长治,尽管聚少离多,但始终保持着联系。
《月光下的琴声》对解民而言,肯定是他的圣洁之爱,心怡之美,不俗之著。我把诗稿挤时间浏览了一遍,有一种拿起放不下的感觉。有些诗作小巧玲珑,有些诗作干净利落,有些诗作精心构筑,有些诗作自然喷发,其中一些作品甚至吸引我去复读品味、细嚼慢咽。总体感觉,作品洋洋洒洒,其诗语幻化、意韵悠长,情感充沛、思想深邃,涉猎广博、引人遐思,给人启迪、令人感慨,满满的正能量……一个浪漫而颇有诗意的书名――《月光下的琴声》很让人心弦波动,数百首精美诗作集中呈现,让我看到了一个诗人充满阳光的心灵、充满激情的胸怀、充满智慧的大脑、充满希望的生活、充满幸福的家庭、充满活力的人生。在这个物欲横流、浮躁不安的现实社会中,他能一如既往地坚守着诗意地栖居,足见其人生之典雅与高贵。他许多清丽明快的诗作,让人在阅读过程中饱受感染,颇获启迪,领略文辞优雅,尽享诗意之美。
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读解民诗作,让我首先想到的是,作为文学皇冠上明珠的诗歌,顺理成章、自然而然成为“合为事而作”的标致和典范。从古至今,诗歌的精神就彰显了它对时代对人生不俗的追求和担当。在社会疾速发展和变革中,一日千里的生活带给诗人无尽的亢奋与鼓舞、丰富的想象和思考,令人陶醉、使人感慨……当然,时代发展蜕变的过程中,也自然而然会有些许遗憾、彷徨、失落、悲伤、痛苦、忧郁……诗人的思想与情感、诗人的理想与境界、诗人的追求与寄托、诗人的责任与担当,都与这个时代休戚与共、息息相关。诗人的价值和意义,亦显得格外突出、尤为重要!在纷繁复杂的演变里,在难以预测的前行时,在博大精深的探求中,如大河奔腾、如飞流直下、如浪潮汹涌,这种变化的获得与失落、朝阳与夕照、光明与希望、坚守与梦想,都可以是诗歌创作自然而然敏锐洞察的契机。从拿到解民的诗稿开始,我首先对他作品“写什么”的问题给予了关注。《月光下的琴声》写了亲情爱情友情,写了风物咏叹、山水寄情、乡思情愫及军旅风采,让人看到了一个诗人丰富多彩的生活阅历和非凡不俗的人生况味,领略了其诗意生活的优雅与昂扬,看到了诗人极其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唯美虔诚。当然,我更关注或者说更感兴趣的,是他“怎么写”的问题。前面说过,我和解民是老朋友,但多是工作中的交集,一直没机会认真仔细读他的诗作。这次能够集中通读这部诗稿,给我以不小惊喜,真没想到解民对诗歌写作的把握是如此之好,许多作品可圈可点,有些作品过目不忘,亦可谓上乘之作。我觉得解民在诗歌“怎么写”的问题上,比较好地把握了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很好地解决了语言诗化的问题。诗人,当然需要有捕捉生活中真善美的敏锐眼光,但更重要的是,能不能真正用诗歌特有的语言把所思所想表达出来。其意象语境、情感语思、特定称谓种种,都是诗人把握和追求诗歌艺术的表现形式。解民的诗语特征是十分鲜明且具有自我个性的。比如初临大海,谁都会被它的浩瀚辽阔所震撼,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诗的语言写出大海之美。因为诗人的体验是独特的,诗歌的语言是独特的,它和大众日常交流的话语有着本质的区别,它忌讳平铺直叙,忌讳刻板无变,忌讳人云亦云。它更看重的不是交流的便捷性、通用性,而是注重能不能用新鲜奇异的语言,写出个人内心的独特感受,它使用的多是常人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文字给予方式。这种语言,它给你的直感也许是“饶舌”的,但本质上却是诚恳的;它的“意象”也许是跳跃的,但内在的“意绪”却是流畅的。当今诗坛,百象陈杂,有些所谓的“诗歌”败坏了当代中国诗歌的精神……但是解民的作品却坚守了正道,远离了喧嚣和陋习。感觉得出来,他在语言诗化的探索和应用上,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体现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比如写燕山的组诗,第一首写初进山区的感受:“都市的硬盘尚未清理/正版的蓝天白云/已经自动升级了心情//漂亮的界面有些陌生/车子的鼠标迟疑/点不准燕山的风景//夕阳离线晚霞留客/且下载一页珍珠湖夜色/渔歌入餐渔火入梦”第二首写燕山的早晨:“这里的太阳/不是写字楼顶上/滚出来的那个混球/燕山的早晨不用消毒”……在写草原的组诗中,他用这样的诗句体现都市游客与草原的亲切和谐:“野花野草的称谓/如此不合时宜/在花和草的娘家/我们都是上门女婿……没有了绿色的缠绵/高楼大厦是最可怜的光棍”。写游子休年假的珍贵:“老家的年长一口好牙/吃嘛嘛香每吃掉一天/胃不疼/心疼”。还有一首短诗《俘虏》是写诗歌创作甘苦的:“周末外出之前/临时于案前插起诗歌的旗麾/想招募些拳脚刁奇的句子/烟茶焦急得水深火热/壮丁们迟迟不来//对楼马玉涛大姐即兴起歌/牵出那匹慢些走的马儿/我还没当上一首小诗的司令/却被她的歌声抓了俘虏”。读着这些新奇幻化、鲜美生动、时髦新潮的诗句,由衷地想为他点赞。
其次,围绕诗歌“怎么写”,除了语言必须过关外,还有个诗人的情怀和格局问题。有句老话说:字如其人,画如其人。我就想,诗又何尝不是如诗人自己呢?一首两首诗说明不了什么,但一本诗集对一个诗人来说,则基本能够阐释出他的品位和格局。同样都有一手好文笔,同样写某个题材,完全可以写成或调子灰暗、消极颓废,或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不同境界、不同格局。仅以写深秋景物的诗歌为例即可说明这个问题。由于这个季节景色萧疏、寒气逼人的特点,很容易影响到人们的情绪。历史上虽然也有诗人把这类题材写得辽阔悲壮、荡气回肠,但意境凄凄切切、情绪灰暗低落的诗作也并非少数,以至于早年间写“悲秋”“伤秋”文字似乎还成为过一些文人骚客的时尚。其实这就是情怀或者说是人生态度问题。我一直坚持一个观点:诗歌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审美,美的语言、美的意境、美的情感、美的思想、美的形式、美的渲染……不同的人生态度造就不同的人生情怀,不同的人生情怀演绎不同的诗歌格局。《淀里的月亮》就是一个诗人美好心态的呈现――“夜的芳心/浸在白洋淀里/写一首波光粼粼的诗/曼妙的句子/带着风清水柔/穿过些苇飒荷香/一尾尾闲游在/冀中水乡的梦里”。诗者的追求和境界,决定着其作品的质量与价值。我们写诗以什么样的姿态展示给读者,都有着诗人驾驭诗歌的基本的特征――或平实无华,或含蓄隽永,或清新雅致,或绚丽飘逸,或简洁明快,或壮丽雄劲,或豪放粗犷,或沉郁忧思,或慷慨激昂,或缠绵悱恻……读解民的诗集,我们能从中感受到解民用他不俗的表现力构建了自己诗歌圣洁而美好的一方天地。有一首题为《深秋,大树说》的八行短诗,令我印象深刻。其原因就是他借深秋的秃树、落叶、风雪这些多在凄凄切切诗文中出现的景物,奇崛立意,另辟蹊径,写成了一首战士出征的壮歌:“为了迎接冬天的长征/我们用整个夏天积蓄力量/如今我们抖落身上的叶片/是战士出发前必要的轻装//任风雪的鞭梢肆意抽打吧/真正的强者岂怕意志的较量/莫以为褪去绿色就意味着屈服/我们的心孕育着春的华章”!由此,我们不难感受到解民渗透在血液中的军人气质和壮士豪情。正是这种开阔大气的人文情怀和丰富细腻的感知能力,加上深厚的文字功底,形成了他诗歌的独特风格。
其三,解民在诗歌“怎么写”的问题上,还有一点把握得比较好,就是“雅俗共赏”。诗歌创作的雅俗共赏,是一种艺术审美理想与文学批评标准。雅俗共赏的优秀诗歌作品有着鲜明的艺术特征,能更好地发挥其不俗的品质和作用,是诗歌创作的最高境界。因此,好的诗风应该是雅俗共赏、平易近人的。文学史上许多传世的经典之作,不管是李白的浪漫主义还是白居易的现实主义,皆具平易、朴实、纯真之美。平易朴实与肤浅无聊有着本质的区别,是浅中寓深,小中见大,平中求奇,实中明理。解民诗集中有首《敖包相会》,让我过目不忘,那种抒情浪漫、那种自然流畅、那种清新甜美,确实是雅俗共赏的佳作――“心的思念/早已疯长成草原/我的格桑花儿/还在等那最美的季节/当日子的马儿挣脱城的缰绳/云朵的翅膀/会带着我和十五的月亮回家/敖包相会的约定/是我一生唱不完的情歌”。解民在诗集的序言中,专门说了这样的意思:创作这本诗集中的作品时,就既注意了保持诗歌的本质和特点,也考虑到了至爱亲朋的欣赏水平和志趣爱好。所以他写的诗歌既有较高的艺术水平,又不晦涩难懂让人不知所云;既飘逸清爽,又有比较深刻的思想内涵。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既想让自己的作品不过于老派古板,也不为追求“新潮”之名而制造“泡沫文字”。我想他写作的初衷与实现其诗歌创作的目标定位是十分理性和清晰的,也是非常睿智和聪明的。诗歌,的确是雅致点好,但不能为“雅”而“雅”。解民和我电话聊天沟通时说过一句话:为人处世“真秀是优秀,假秀是作秀”。这句话应该也是他把握诗歌之“雅”的标准和尺度。前不久,网上曾经流传过一对青年恋人用微积分公式表达爱恋之情的真实故事。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当然是富有诗意的爱情故事,但对于不掌握微积分知识的人群,则一定很难理解其中的浪漫和美妙。这个故事对我们如何把握诗歌的“雅”“俗”关系,也是有所启迪的。的确,我也看到过为数不少的诗歌作者有这样的观点,他们明确宣称,自己写诗就是玩文字游戏,并非要表达什么确定的思想和情绪,并且能在这种文字游戏中得到愉悦。要我说,个人喜欢把写诗当文字游戏,也不是什么必须要给予苛责的事,但“文以载道”,毕竟是千百年来中华优秀文学作品的传统品质,既然你的“作品”以“诗歌”冠名,就应当保持诗歌的基本品质和精神。意大利著名作家卡尔维诺说过,要写得像鸟一样轻,但不要像鸟的羽毛一样轻。我也是赞同这个观念的。还有一点就是,再自我的诗歌,如果发表出来(包括在网络上发表),总是要占用一定社会资源的,总是希望有更多的读者能够欣赏并产生共鸣的,不能不考虑社会效益,这个道理十分浅显。说到这些,其实已经超过了关于诗歌雅俗关系的讨论,就此打住。
李大钊先生书写过一幅名联“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解民现在还在担道义的岗位履职尽责,他不能忘记初衷,也不会忘记初心。他的妙手著出了《月光下的琴声》,让人们去欣赏和品鉴,让人们去感受和分享。他的诗作飘逸而不飘浮,清爽而不轻浅,灵动而不空洞,我相信会有不少读者喜欢他的诗集。这一点从他的诗歌在网络上发表时就颇受欢迎的情况,亦可得到一些印证。一本精心构筑的诗集,会让一个痴情的诗人进入读者的视野;一本雅俗共赏的诗集,能让一位执着的诗人款款步入诗坛圣境……拉拉杂杂写了以上一些文字,有些观点可能偏颇,却都是肺腑之言,也算是对《月光下的琴声》诚挚的祝贺吧,衷心期待着解民兄弟有更多更好的新作问世!
2019年5月28日匆草于并州
6月23日夜改定于仁堂
(郭新民,号宁武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家书画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文联原副主席、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著有诗集十余部。曾荣获首届中国艾青诗歌奖、《人民日报》征文一等奖、二等奖、“赵树理文学奖”等各类大奖数十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