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凝：“留取中华史上名”

何香凝先生

今年是辛亥革命老人、第二届中国美协主席何香凝诞辰140周年（中国美协前身为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主席为徐悲鸿。更名后齐白石为第一届美协主席，何香凝为第二届美协主席），我们迎来了“美术革命”100周年，改革开放40周年。这些重要的历史节点在此有了奇妙的结合，那就是创造时代的艺术。1906年前后，何香凝诗赠受孙中山派遣回国从事秘密革命工作的丈夫廖仲恺：国仇未复心难死，忍作寻常泣别声？劝君莫惜头颅贵，留取中华史上名。

美术革命100年和革命者美术

“美术革命”，是一场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启蒙运动。1918年1月15日出版的《新青年》6卷1号，刊登了画家吕澂以“美术革命”为题的文章，该文是以与陈独秀通讯的形式写的。陈独秀以“美术革命”为题作答，撰文发表在同一期上。他们讨论集中在美术对社会的意义。这是一次由革命家和美术家对话所引发的革命，在前一年，辛亥元老、教育家蔡元培提出了“美育代宗教”改造社会、人伦的主张，后一年“五四运动”爆发，科学与民主思想登上时代主流。

何香凝是1903年陪丈夫廖仲恺留学日本的，很快这对夫妇就结识了孙中山，并走上了革命道路。何香凝成了同盟会第一个女盟员。1906年何香凝赠诗给奉孙中山之命秘密回国的廖仲恺：“国仇未复心难死，忍作寻常泣别声？劝君莫惜头颅贵，留取中华史上名。”1909年，她才进入了东京本乡美术学校学习美术。无疑，何香凝是以一个革命家身份学习美术的。“美术革命”的提出者吕澂也是日本留学生。2016年，何香凝美术馆重新装修后策划的首展：“取借与变革：二十世纪前半期美术留学生的中国画探索”，集中在1905-1937年间留学日本的美术家中对中国画改良有贡献的。据研究者报告，“以东京美术学校为核心的日本近20处美术教育机构接纳了约六百名中国留学生，其中约72人为正式毕业生。”其中“回国后改画或继续从事中国画的现象，在整个美术留学史上相当突出”有26位：黄辅周、何香凝、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郑锦、鲍少游、汪亚尘、朱屺瞻、关良、丰子恺、张善孖、张大千、陈之佛、丁衍庸、髙希舜、方人定、黎雄才、杨善深、黄独峰、黎葛民、谢海燕、林乃干、苏卧农、傅抱石、阳太阳等。

何香凝艺术的革命精神

在何香凝的美术创作中，她画的狮子、老虎是很引人注目的。被评为：气度恢弘、立意深邃、抒情明志。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中国被视为沉睡的狮子。长久以来，传言是拿破仑首先提出中国是沉睡的狮子的论断，现在已经被学者们更多的证据证明，睡狮论应该是始于梁启超1899写的《动物谈》。梁启超是在日本首先发表的，这个说法也是在留日学生中首先流行的。当年，知识分子把龙视为腐朽的清政府，而睡狮-醒狮成了对国家民族新的比喻和象征。1904年出版的《教育必用学生歌》就收录了3首《醒狮歌》等以“醒狮”为形象的歌曲。邹容《革命军》、陈天华的未竟遗著《狮子吼》两位烈士以“醒狮”为主题的呼吁，更是强化了“醒狮”作为革命共同理想的观念。

我们目前看到何香凝早期创作的《狮》（1914，中国画，设色绢本），画面上一头威武的雄狮侧卧昂首双目炯炯怒视前方，用笔精到简练，结实生动，卓然为大家风范。何香凝创作的老虎同样是威风凛凛，充满生气，《虎》（1910年，设色绢本）、《虎》（1934年，水墨浅设色纸本）。在何香凝的狮虎作品中，人们看到的是民族的希望和精神，革命的理想。

在何香凝的美术创作中，有不少和老友、革命、艺术同道合作的，在这些作品中人们读到的是家国情怀和革命友谊。《松·竹·梅》（1928年，水墨纸本），辛亥老人、大书法家于右任题跋：紫金山上中山墓，扫墓来时岁已寒，万物昭苏雷起蛰，画图留作后人看。松奇梅古竹潇洒，经酒陈诗廖哭声。润色江山一支笔，无聊来写此时情。《松》（1929年，设色纸本），于右任题款：人中有松柏，天下无岁寒。《松·雪·月》（1920年，水墨纸本）诗人、辛亥老人柳亚子题款：雪夜交辉意态殊，直教画出岁寒图。栋梁大厦心原在，羞向秦庭作大夫。表现出磊落坚贞的气概。在巨幅《松菊》（1931年，设色纸本）上柳亚子题写长诗道：文章由道交有神，唯我与君同性真。江山摇落千行泪，家国兴亡几辈人。《菊》（1934年，设色纸本）教育家、书画家经颐渊（亨颐）题款：天地苍茫厄万华，孤芳耿耿照尘沙。此花从未随风坠，独殿荒原斗晚葩。以花喻人，赞誉何香凝高洁的气节。

新中国成立以后，香凝老人已入古稀之年，然而，新时代给了她新的画风，画面和煦暖阳，充满希望和憧憬。雪景山水画《冰雪暖于棉》（1951年，设色纸本）郭沫若题款：独钓寒溪水，冰雪暖于棉。借问何能尔，人民今是天。《祖国山河》（1951年，设色之本）刘少奇题款：祖国山河。《和平之境》（1953年，设色纸本）辛亥老人、国家副主席沈钧儒题款：和平之境。《梅》（1953年，设色纸本）1976年，中国佛协主席、书法家赵朴初补题款：矫矫一株梅，心壮暮年老。画骨铁铮铮，着花光奕奕。念花烂漫春，多少霜雪历。珍重岁寒枝，永葆贞刚质。

何香凝曾以自己的艺术绘画，承担起绘制“反清起义军的军旗、安民布告告示的花样、军用票的图案、反清起义部队所用的旗帜符号等革命宣传工作”；儿子廖承志在参加红军长征途中，也拿起了画笔，成为记录长征的画家。艺术就这样成为了何香凝家的革命传家宝。

“独向天涯寻画本”

《高松立海隅》（1960年，设色纸本），陈毅题款：高松立海隅，梅竹为之护。幽兰亦间出，清泉石中漱。绿竹更悠然，岁寒挺如故。画树重高洁，画花喜独步。大师撮其神，一纸皆留住。绘画如其人，方向毫不误。画高寿亦高，但祝两繁富。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毅元帅在诗中高度颂扬了香凝老人的人格画品。这幅典雅大气的作品是何香凝1960年6月创作的，正值“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会”（即“第三届全国美展”）举办之时。在这年7月召开的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三次代表大会上何香凝被推举为中国文联副主席，8月9日，中国美协第二届理事会第一次会议推选何香凝为中国美协主席。

作为一位科班出身、训练有素、创作成就卓著的艺术家，何香凝的艺术在美术界得到了普遍赞誉。她和20世纪最著名的中国画家多有合作。与徐悲鸿、叶恭绰合作《倚松读书图》（1951年，设色纸本），与胡佩衡、吴镜汀、吴光宇、邵逸轩、惠孝同、周元亮、潘素、张伯驹合作《春山童趣》（1953年，设色绢本），与张聿光、李祖韩、钱瘦铁、贺天健合作《青山红树》（1954年，设色纸本），与潘天寿合作《江淹浦畔》（1958年，水墨纸本），与傅抱石合作《松风流水》（1963年，水墨纸本）。何香凝以花鸟、山水画见长，工笔、意笔兼善。在与各位风格悬殊的艺术名家同道合作中，何香凝功力精湛，唱和自如，浑然天成。

香凝老人的艺术成就绝非仅仅是以社会名流而入书画界玩票，而是有其独立的艺术价值的。1928年末，何香凝对蒋介石叛变革命表示愤慨，与经亨颐、陈树人以松、竹、梅高洁情操为追求组成“寒之友社”，和一批国画名家郑曼青、张善子、张大千、李祖韩、李秋君、王一亭等人诗画唱酬。

“先开早具冲天志，后放犹存傲雪心。独向天涯寻画本，不知人世几升沉。”这首1951年题写在自己创作《梅花》作品上的题画诗，借咏梅以明志，堪称是香凝老人的艺术宣言。

《狮》 何香凝

何香凝为救济国难义卖绘的《竹菊图》 （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柳无非、柳无垢 捐赠）

何香凝、廖承志等合绘陈毅题跋的“长征会师图”。作者： 何香凝、廖承志、胡佩衡、陈半丁、秦仲文、陈毅（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疏影图》何香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