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文山只有一个天保口岸,在国务院批准的《国家“十二五”口岸发展规划》中,云南省入选的三个公路口岸有两个就在文山,即田蓬和都龙口岸。在地图上摸清了田蓬的位置,准备在清明节驱车前往。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朋友知道后极力劝阻我:清明节期间有大雨,而且全国各地的老兵都会蜂拥而至麻粟坡。他的劝阻反倒激起了我出行的欲望,如果能拍到张象样的老兵照片,不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么?
田蓬的口岸到底建成没有麻粟坡会不会人满为患大雨中边关秘道会不会泥泞小车会不会滑进雷区带着一颗忐忑的心,我踏上了征程。
田蓬曾经的战场
经过500公里的跋涉,我来到了云南最东面的边关田蓬小镇,这里沿边境XW03县道东行20公里便进入广西。一到小镇,我便迫切地询问口岸在哪,小镇的人们甚是热情,统一的指向让我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未及寻找住宿,驾车直奔口岸。好在小镇不大,不远处的山坡上矗立着崭新的海关边检大楼,该口岸两年前才建成,由于临近晚上,口岸冷冷清清,大雾一阵阵地顺着口岸拂过小镇,边检的护栏上坐着一位村民无聊地打发着时光,我们问他是否可以跨过去看界碑,他说现在边检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你们爱昨咋地。于是我们跨过护栏来到第456号界碑,一群孩子和几条狗在四周互相嘻戏追逐打闹着,放眼望去,越南境内大雾迷漫,只有几棵高大而鬼魅的树时隐时现着。原以为这群孩子是镇子里的,开口一问,孩子们都指着越南的方向说他们是越南村子里的,我很吃惊地问他们怎么会说中文,孩子们笑答我说,家里的电视都是中国的频道。怪不得他们的普通话说得还挺标准呢。
回到镇子,经营烤鱼的邓老板向我介绍了小镇及口岸的情况。镇里有汉、苗、壮、瑶等5个民族,而对面为越南河江省苗旺县的上蓬口岸。邓老板曾在广东打工,也曾组织过一些越南小工到中国来打工,他还说有不少越南女希望嫁到中国。
翌日一早,我与同伴们寻找田蓬小镇的制高点狮子山。来到坡脚,山坡四周立着警示牌,写着雷区严禁入内的字样,没想到这里竟是战争年代的主峰,这真让我大喜过望,不过我们只敢沿山道而上,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不小心踩着地雷炸飞了腿。
狮子山主峰海拔1680米,周边群山环绕,一目了然。原以为越南的海关也就村舍两座茅屋三间,没想在主峰上看到的上蓬口岸规模并不小,甚至还有七八辆车等着入关进行边贸呢。
狮子山上战壕密布着,山顶建有营房、弹药库和观察哨,既有明堡,还有暗堡,更多的是猫耳洞。崖石上有杨得志和张爱萍的亲笔题刻,看来这里曾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交战主峰。回到镇上,左询右问,镇里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得出来当年的战事情况,不免让我有些失望。
离开田蓬,我们沿着边境向麻粟坡进发,边境的道路时好时坏,GPS甚至将我们导进一个大型煤矿里,好在是越野四驱,硬从煤堆烂泥潭里爬了出來。
城寨村全是纯木建筑
重新修正路标,途中来到董干镇的城寨村,这是一个彝族白倮支系的原始村寨,有点类似于翁丁佤寨,不同的是,由于城寨村地处偏僻,并没有被旅游和商业染指,城寨村是我在国内旅行中见到的极少未被商业开发的省级历史文化村寨。
来到村中,村子里各类林木密布,古树参天,寂静无声的村子偶有村民赶着牛群从村中经过,头牛脖子上的铃铛清脆悦耳,越发衬托出村庄的安静。村中的泉水池旁,几位村妇在漂染着衣服,我问了下这种原始手工做成的白倮服饰,一套要两三千元,价格不菲。
城寨村里有两宝,一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铜鼓舞,另一个是整个村寨全都是纯木的多柱形杆栏式建筑,木屋不用一根铁钉,此建筑楼上住人,楼下养畜,风格接近傣家竹楼,与彝族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为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独有。
八里河村并没有河
别过城寨村,来到麻粟坡,公路边卡部队荷枪实弹,得知我来祭拜英烈时立马放行。我们来到麻粟坡烈士陵园,向英烈们致敬并三鞠躬。
烈士陵园旁有个天生桥洞,畴阳河水在这里钻入山体,从另一侧钻出洞来,在石崖下形成一个绿绿的深潭,要不是变天天冷了,真想跳下去爽一把。
清明的雨如约而至。去天保口岸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沿南温河谷直达口岸,另一条是盘山路,这条路山腰上有条瀑布,只是春节小雨瀑布干了。此路直通八里河,那里是世界上最密集的雷区,于是我们沿山路盘山而上。
来到八里河村,这里与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八里河并没有河,是藏在山凹里的一个小村庄。八里河村之所以出名,是自卫反击战后,越军回到边境线上用5年占据了中越边界的骑线(中越边界以山峰为界),在山顶上不停放冷枪骚扰中国边民。1984年,一位八里河的村民在地里插秧,被山顶的越南狙击手击伤,这一枪彻底改变了中越边境的态势。边防部队上报军委,发起了收复八里河东山和老山战役,在后5年的拉锯战中,中国军队占据了边界的主要高地,将越军赶到骑线以下。
在前后十年的拉锯战中,八里河村四周布雷30万颗,成为世界上密度最大的地雷村,这里的地雷有苏式、美式、越式、中式的铁壳雷、木壳雷、胶壳雷,且品种千奇百怪,如压发雷、连环雷、绊发雷、松发雷、子母雷、挑雷、拌雷、钢笔雷,坦克雷、定向雷等。战士及村民被炸得多了,还给这些五花八门的地雷起了不少有趣的名字,什么“文明雷”“人道雷”“淋雨雷”“两条腿”“大团结”“小棺材”“夫妻爱”“姑娘的吻”等等。
来到八里河村口,石碑后的村民小罗正在收拾准备重建的房子,据他介绍说全村60多户200号人有一半被炸,他家里就有两人挨炸,奶奶和爸爸两人的脚掌都被炸飞了。进入和平时期后,扫雷队及村民自发排雷,到现在依旧没将全部地雷排完。听他说后,我后脊梁骨嗖嗖发凉,雨中的山路泥泞湿滑,遂放弃了登顶主峰参观阵地的打算。
天保通往越南的陆显各通道
沿着陡坡下山来到天保口岸。天保为国家一级口岸,这里虽不繁华,但却是云南通往越南首都河内取道最直、里程最短的重要陆路通道。1984年7月,不服输的越军组织王牌师6个团闯关,中方被迫发起7·12防御战,最终以越方损失3千余人的惨败而告终。
如今的天保口岸已是一派祥和,四周是越南美食街、口岸免税店、中越友谊商场、越南乌木家具精品店、边民互市市场等,来到边境,越南妹做的越南小卷粉是必须要吃的,只是与云南段接壤的越南是山区,比广西段接壤的越南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做的口感甚至是服务态度差了一截。
老山主峰海拔1422.2米,虽然没有田蓬的狮子山高,但地势却更加险要,雨中的老山主峰浓云密布、丛林密布、战壕密布、地雷密布,真要打起来,子弹从哪里射过来的都不知道,怪不得当年有那么多的孤胆英雄。双方互相穿插以死相搏,运气够好没被地雷炸死和暗处冷枪射死的话,我认为躲在闷热潮湿的猫耳洞里闻着四周发出的臭味能挺过来的战士都是英雄。
巧的是我们在老山主峰碰上了在狮子山保卫战的战斗英雄老韩和他的战友,在一场战事中,他们一个排的战斗群只活下来三个人。除了游客争相与老韩合影外,我向这位胸前挂满了军功章的老战士致以军礼。
都龙锡都
离开老山,我们前往文山最后一个边关都龙。沿着边境公路一路西行,沿途经过猛峒乡扣林山,路边只竖着块“扣林山战场原址”的石碑,战争的痕迹早已不复存在。
边关的道路偶有風景。在接近拉郎村。暴雨过后的洪流沿山涧而下,而旁边山崖下形成的积雨潭却幽深碧绿,崖顶的雨帘在雨潭上形成一排滴珠,一老农赶着几头老牛悠悠而过,仿佛世外般的桃源。跳下车来抢了几个镜头,继续前行来到村前,只见一棵一米粗的大树被突来的狂风腰斩,大树倒伏横断在公路上。
下车和几位村民商量着如何处理路障。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只是一屋前站着几位小伙一动不动在旁边看热闹,我十分不解,吆喝着他们干活,但他们却没有反应。旁边一位村妇对我笑道,他们是越南小工,听不懂我说的话。村妇说她也是越南人,早些年嫁过来的,村里不少壮丁都去广东打工了,家里的农活没人干,便叫山对面的越南小工来做农活。
我向村妇要了把柴刀,和村民们锯的锯,砍的砍,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把大树拖向路边,然后驾车穿过泥泞的烂泥公路来到都龙铟矿。
都龙过去作为中越边境战争期间的战区之一,距离越南直线距离不过8公里,这里居住着汉、壮、苗、彝、傣、瑶、布依等11个民族,现已探明的矿产有锡、铜、锌等矿产资源30余种,被称为“中国第三锡都”。最稀罕的是,都龙稀有金属铟的储量达3779吨,目前全球的铟70%在中国,中国则60%在云南,云南70%在都龙,因此说都龙是全国及全球第一大铟资源地,是文山马关县的边境矿业重镇。
参观完铟矿,矿区的朋友陪我们来到都龙口岸。去口岸的路完全就是个乡县道,道路又窄又急又弯,而且十分隐秘,要不是当地朋友带路,我们几乎很难找到口岸,这样的道路适合做口岸么我有些费解。
来到口岸,新建的国门高高地耸立着,由于口岸还未正式开放,两国的边民和为数不多的游客可以在两边窜来窜去,越南箐口国门旁的山坡上有一幢年久失修但挺漂亮的法式小洋楼,我刚想靠过去拍照,突然从房里窜出个越南军人来瞪着眼警告我离开,我和同伴急忙调头退了回去。
在坡上竖着2001年立的198号界碑,界碑的旁边有一堵断壁的城门洞,门洞上刻着“大中华民国”的字样,这是我在边境口岸唯一见到的历史遗迹了,原来这一段史称“茅坪国门”,早在1942年国民政府下令派出军队驻守在都龙一带,那时的都龙据说比现在还繁华,1954年3月,中越双方确定为口岸并正式开通,成为当时马关县用海盐、煤油的主要入境通道。1960年12月关闭,1963年底复通,1974年,由于中越关系紧张,都龙口岸被迫关闭。一直到1991年中越关系正常化后,2006年中国将都龙重新定位于国家级口岸,并在前几年双方开始了口岸重建工作,新建的口岸在去年春正式通过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