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大师《竹窗随笔》一则
张文佑
临王羲之法帖之一
张文佑
在微信里看到作家庞余亮晒出他朋友张文佑的书法作品,很是吃惊,且不说张文佑尚为一个失去双臂、用嘴咬笔的书写者,即便是一个双手健全的人,要想书法作品达到这样的境界,也极不容易。纵观张文佑的书法作品,其楷、其行、其草,可谓当下中国书法的一朵奇葩。这种凭借几十年坚持不懈得来的书写功底,加之又有灵性的书者是十分可贵的。他们大隐于市,更使我笃信“书法在民间”的箴言。
无疑,书法的好与差有着许多不同的评判标准,甚至有着很大差异性。这当然与个人审美有关,但是,我认为评判标准还是有一个基本底线。这个底线就是要看书者的基本结构与笔法是否有来路和出处。换言之,倘若没有一点临帖功夫,尤其是正楷与行书的临摹功底,只是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地糊涂乱抹,那是书法白丁所为。临碑也好,临帖也罢,只要看临摹功底,就可以看出书者行草笔意的来龙去脉。只有基本功好,才能在书写领域里纵横捭阖、游刃有余。
如果书者的审美品格有限,即便基本功再好,也不能在笔意的行走当中寻到最佳的优美线条,也就找不到运笔时的审美快意,更谈不上“独创”。
一般来说,作为古代人际间文化交流的一种书写方式,当毛笔成为唯一的文字交互工具时,天天练笔,信手拈来,到了信马由缰、游刃有余的境界,书法也就练成了。从楷出发,直到行草,成为一个有序的书法环链。中国的书法发展到明清两季,“馆阁体”(台阁体)的盛行,成为书法普及的高峰。有人以为,明清两代提倡馆阁体,束缚和扼杀了书法创作的自由精神。然而,书法倘若没有法度和规矩,何能登堂入室呢?馆阁体崇尚法度谨严,隽永秀丽,干净无病笔,没有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临池功夫,达不到赏心悦目的境界。虽然千篇一律破坏了书法多元之美,但如果没有基本功训练,字是不可能达到极高的水平。馆阁体无非是颜柳欧的变体罢了。但是书法缺了这一环就不行。我以为,这正符合书法普适性原则的必经之路,没有终南捷径可走。
从这个意义上讲,张文佑的书法虽非同步文化教育培养形成的,全靠临池苦练而成,但是,如果仅仅靠苦练,未必能成为一个有独创精神的脱俗书法家。只有靠着自己对书法的审美灵性,才能获得超越法度的大成。张文佑带着一双寻找美的眼睛去写字,他“咬定青山不放松”,换得“口吐珠玑”的盛名。的确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有了如今的气象。
毋庸置疑,张文佑因从小痛失双臂,无意间走上书法之途,如果仅仅为了混饭吃,用嘴咬笔作书,在街头秀一把,他就可能坠入街头艺人的江湖书法窠臼,走向书法的歧途。张文佑的书法是在正规的训练中,用嘴代笔,寻觅到了比常人的手还要灵活的审美表达路径。
读张文佑的字,一眼便可找到“二王”的来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临摹的王羲之《兰亭集序》时,便大为惊叹!叹的不是因为他是用嘴咬笔写出了如此仿真的帖子,而是惊讶他独到的审美眼光。他不像广大临摹者那样一味追求无限接近真品,而是有了自己审美意识的介入与渗透。我观其字里行间,不仅写出了醉态中王右军的那份浪漫与潇洒,字形结体笔意都神似,更重要的是,在神似之中,张文佑却在结体上有所变化,在笔意上更为洒脱。这些细微之处的变化,都饱含着临帖者审美提升的冲动和创造的欲望。也许,我对这些细部变化的褒扬,并不能得到人人认同,但我从中看到了一个书法审美者的追求。只有不迷信名家大师,才能走出困囿,形成自己的书写风格。
张文佑的正楷,一看就让人想起馆阁体,虽然赶不上“台阁体”的“二沈”(沈度、沈藻),也绝对不输于当今许多名家临摹者。我最欣赏的是张文佑的行楷和行草。在《一觉心相》书法集中,多幅敬安大师诗抄,尤其是扇面中的大师诗、诗三首和诗五首,让人沉湎在隽永瑰丽、清峻挺拔的审美意境中。在规整之中,两幅行书却是各有千秋,“八指头陀诗三首”是优雅的馆阁体,而小品“咏大德诗一首”却在庄重法度中现出了优雅,实乃有碑帖之韵味。
张文佑的未来还很长,若想在书法史上留下印痕,我并不担心他的毅力,却是不知他的审美眼光是否还能提升一步,摆脱馆阁体的束缚,形成自己独特的书法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