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煤化”是否操之过急？ 国家能源局:要有规划推进

散煤是大气污染治理的难点和重点，如何取得治理的持久效果，值得探索。

今年是“大气十条”实施以来的第五个年头，也是“大气十条”第一阶段收官考核之年。在供暖季到来的影响下，“无煤化”的推广给空气质量带来了重大贡献，也带来了液化天然气的供不应求与价格上涨等影响。按照“大气十条”的要求，目前，全国已有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内蒙等近20个省份颁布“煤改气”相关政策，2+26城市冬季取暖全面禁煤。从年初京津冀划定“禁煤区”、禁煤、以电代煤、以气代煤，到供暖期气站基础设施未按时完工导致居民无法供暖，再到大规模的“煤改气”导致天然气价格疯涨、造成“气荒”。

近日，国家能源局综合司发出通知要求，既要大力提升供暖清洁率，又要千方百计保障城乡居民温暖过冬。通知称，要因地制宜选择方式多样、经济适用的清洁供暖模式，尽可能替代散烧煤。对于偏远山区等暂时不能通过清洁供暖替代散烧煤供暖的，重点利用“洁净型煤＋环保炉具”“生物质成型燃料＋专用炉具”等方式替代散烧煤。要在落实气源的前提下有规划地推进，防止出现气荒”的原则，督促各级供气企业、城镇燃气公司与上游供气商签订“煤改气”供气协议，制定“煤改气”实施方案和年度计划，有序推进“煤改气”。

能源局的这则通知，不由让记者想起近日出现的两则消息，一是由于供暖需求大幅增加，河北省天然气供应处于严重紧张状态；一是山西省临汾市部分城区发生供暖迟到现象。问题出现后，河北省紧急实施天然气需求侧管理机制，及时启动天然气供应橙色预警；临汾市各级干部也加班加点攻克难关，全力做好供暖扫尾工作。那么，为什么在如此艰难的状态下，还要大力推进“无煤化”呢？

我国煤炭污染到底有多严重

据不完全统计，我国煤炭集中利用率在60%左右，大量散煤被用作中小锅炉燃料及农村取暖，初步估算全国每年散煤消费量在7.5亿吨左右。在全国散煤利用中，民用散煤、工业小窑炉、工业小锅炉三分天下，其中农村采暖用煤约2亿吨，占散煤消费总量的27%。散煤民用的核心区域为广大农村地区，包括城中村、城乡接合部，消费量约2亿吨，其中约90%用于冬季采暖。工业小窑炉散煤消费量约2.36亿吨，主要来自建筑、陶瓷、砖瓦等行业。全国35蒸吨及以下的小锅炉，消耗散煤约2.2亿吨。

环保部曾对京津冀地区销售的散煤质量进行抽查，发现煤质超标普遍，北京超标率为22.2%，天津超标率为26.7%，河北唐山、廊坊等4个市平均超标率为37.5%。研究显示，烧1吨散煤的大气污染物排放量是电煤的10倍以上。散煤燃烧是秋冬季重污染天气频发的重要原因，在某些城市部分时段，散煤污染排放甚至超过工业排放、机动车排放。环保部环境规划院大气环境规划部副主任雷宇曾表示“京津冀地区，90%以上的散煤用于生活采暖，散煤燃烧对大气中PM2.5的年均贡献约为7.2—9.2微克/立方米。”

推行使用清洁能源有什么好处

面对散煤污染，部委、地方纷纷拿出对策，清洁采暖行动持续推进。 国家能源局数据显示，京津冀及周边地区28个城市，已有400万户居民以各种比较“清洁”的方式取暖。今冬以来，华北地区迄今尚未出现长时间的严重污染天气，这与“煤改气”和“煤改电”的大力推进有一定关系。今年11 月，北京PM2.5平均浓度46 微克/平方米，1-11 月北京PM2.5 累计浓度58 微克/立方米，同比下降13.4%，较2013 年同期下降35.6%。京津冀实施的区域协同治理与推行“煤改气”政策下能源不断清洁化之成效初步显现。

根据2014年国家新修订的《锅炉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新建燃气锅炉在颗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汞及其化合物四项指标的排放限值较新建燃煤锅炉分别低60%、83%、33%及100%。与传统的燃煤炉相比，燃气取暖一氧化碳排放仅为传统燃煤炉的二十分之一。燃气炉和燃煤炉之所以存在如此大的差异，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就是原料本身的差异，另一方面二者燃烧方式不同，经过改良的燃气炉能让天然气进行更充分的燃烧。因此，“煤改气”对减少重污染天气、降低PM2.5平均浓度具有重要作用。

另外，中国海油能源经济研究院原首席研究员陈卫东认为中国能源转型是必然趋势。中国现在已经进入天然气时代，能源转型越来越不只是纯粹的经济、资源禀赋因素，还有其他诸如政治等因素。世界能源转型不可逆转，整个可再生能源技术、能源效率的提高让我们进入多元化时代，尤其是能源结构对环境气候变化的影响。

各地“无煤化”进行时

 截至目前，京津冀大气污染传输通道“2+26”城市完成以电代煤、以气代煤300多万户，替代燃煤1000多万吨，淘汰燃煤锅炉5万多台。京津保廊1万平方公里禁煤区基本建成。

北京：年内将实现城六区基本 “无煤化”。2016年，北京市规划完成400个村的煤改电任务，今年这一数字提高到522个，任务量提升30%，年内将实现城六区和南部平原地区基本 “无煤化”。

天津：“无煤化”任务由3年改为2年完成。天津全市有121万户散煤用户，“清零”任务由3年改为2年完成，今年确保完成61万户；燃煤锅炉1.1万多台，除达到特别排放限值或超低排放要求的，其他一律改燃关停。具体措施有平稳推进煤改气、电代煤工程；改燃关停燃煤锅炉；按照“一厂一策”原则推进“散乱污”企业治理；不断细化扬尘面源污染管控等。环境保护部12月11日公布数据，天津11月PM2.5平均浓度同比下降49%。

河北：完成180万户农村“无煤化”。加快淘汰燃煤小锅炉，推动农村散煤治理，今年要完成134个县、180万户农村煤改电、煤改气。

山西：11.3万户农村家庭实现清洁供暖。据了解，山西大力实施散煤清洁化替代，因地制宜实施100万户以上集中供热和“煤改气”“煤改电”清洁取暖工程，全省淘汰燃煤锅炉9739台。以太原为例，太原市环保局区域污染防治处处长宋力介绍称，截至目前，太原共完成11.3万户农村清洁供暖改造，其中，“煤改电”的有58个村、1.7万户，“煤改气”的有257个村、10万户。

兰州：“煤改气”让村民舒服过冬。兰州邢台县北唐村，600户1946人。实施“煤改气”之前，每年9月份，村里家家户户院门口存放着大大小小的煤堆，整个冬季，村里小路上、各家院子里都撒满了煤渣。今年4月份，邢台燃气对北唐村实施“煤改气”，7月份全村村民首次使用上了天然气。

部分地区“无煤化”是否操之过急？

“无煤化”这场大工程在部分地区出现了未按时完工和无气源供应的窘境。进入供暖季后，北方的天然气需求和消费量大幅度上升，“供不应求”导致燃气价格上涨，多地区城市燃气公司供应告急。

近日，一份题为《关于对河北大学附属医院保障供气的报告》的文件照片在网上流传，并引发舆论热议：河北大学附属医院被燃气公司限气后，院方不得不起草一份向保定市政府求助的文件，称“燃气公司限定的燃气量明显不能满足医院的用气要求，一旦限气手术无法正常进行、患者生命难以保障、病患衣物无法消毒，将会产生交叉感染及传染病爆发”。随后，院方经过与保定新奥燃气有限公司协商，对方承诺保障河北大学附属医院供气。

山西忻州市办理的首起违反大气污染防治法案件，反而让忻州环保和公安等部门站到了风口浪尖。据中新社消息，山西忻州锦兴园建筑工地工人王某为夜间取暖，在室外多处燃烧煤炭明火，散发的烟霾中含有高浓度二氧化硫等有害物质，对大气形成了污染。因违反《大气污染防治法》、《消防法》有关规定，王某被忻府区公安局作出行政拘留5日决定。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河北省保定市曲阳县的最低气温一直在零摄氏度以下，多所小学至今仍未供暖，学生被迫在室外晒太阳上课，通过室外活动取暖，部分学生出现冻伤情况。校方称系今年曲阳县对所有学校供暖进行“煤改电”改造，工程没有按时完工所致。为此，河北省教育厅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做好中小学冬季取暖工作的通知》保障广大师生安全、温暖过冬。

人民日报：“无煤化”要统筹兼顾，别让一家一户挨冻过冬

人民日报12月5日发表评论《让公共政策更有民生温度》，文称“煤改气”“煤改电”等措施，是我国北方地区改善大气质量的有效手段，从长远来看，也是推广清洁能源、优化环境治理的必由之路。因此，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要不要改”，而在于“怎样改”。其实，“煤改气”不仅事关大气污染防治，也牵涉我国能源结构转型升级、完善农村基础设施等深层次问题，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此次华北局部地区出现“气荒”是多重因素叠加，政策上的一刀切、执行上的操之过急，也是一个原因。因此，推进“煤改气”须统筹兼顾，除了要算政治账，也不能忽视经济账、供需账，更应把民生摆在突出位置，要想方设法让群众的屋子暖起来、热起来。

现实中，公共政策往往难以一步到位，谋划决策需要多一些全局意识、问题意识、过程意识。制定决策切不可只抓一点、不及其余，而需要进行全面、系统、多维度的分析研判，做好应急预案。眼下，一些地区已经意识到问题，在天然气供给短期内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因地制宜开发地热能、太阳能、风能等，就较好实现了能源结构的多元化，确保不让一家一户挨冻过冬。

如何优化公共政策的价值排序，让政策从制定、落实到反馈、调整的全链条充满民生温度，是非常值得省思的时代课题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增进民生福祉是发展的根本目的。”保护环境和保证供暖，从来都不是互相矛盾、此消彼长的关系；两者的核心要义，都在于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落脚于增强老百姓获得感这一根本目的。让公共政策多一些人文关怀、民生观照，我们的发展也必将更有质量、更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