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思念着大雁。在我看来,大雁是最能吃苦耐劳、最具团队精神的鸟类之一。
小时候,在乡下,每逢春秋两季,我经常能够看到一群又一群大雁,由南向北、自北往南,“嘎——嘎——”地鸣叫着,不时地从天宇掠过。“好风凭借力”。它们迎着劲风,伸直本来就很长的脖颈,收缩起一双长腿,不紧不慢地拍打着翅膀,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又摆成“一”字,前呼后应,风雨无阻,努力地向前飞行,朝着既定的目的地匆匆赶去。
那时,我还处于懵懵懂懂的年龄段,就觉得大雁很是聪明,会写字呢!它们把大大的“人”字和“一”字,写在蓝天白云上,那么清晰,那么工整,那么遒劲有力!我最初识字、练字,恐怕就是从大雁写的“人”字和“一”字开始的。
出于好奇,我们这些天真任性的碎脑小子们,每当听到“嘎——嘎——”的鸣叫声,看到一队队大雁从天空掠过,就兴奋得不得了,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追逐嬉戏,齐声高叫道:“大雁大雁摆路路,黄米捞饭狗肉肉……”;要不,就大声呼喊着:“乱了,乱了,乱了……”以此来戏弄天空中飞行的大雁。那大雁,听到我们的叫嚷和呼喊声,顿时惊慌失措,乱了方寸,把“人”字或“一”字抖动得不像样子。待它们反应过来、稍作镇定后,头雁一声“令下”,众雁们很快稳定情绪,打起精神,整好队形,继续向前飞行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天际。
大雁究竟是什么样的鸟儿?生在哪里?长在何方?为什么春来秋往?我一时半会弄不清楚,就好奇地问大人们。
大人们说,大雁是一种候鸟。出生在北地,生长在江南。每逢春天,即春分后,随着北方气温回升、气候转暖,它们就会从鱼米之乡的江南一带,成群结队,昼夜兼程,向着北方,长途飞行好几千公里,一直飞到内蒙河套地区栖息,继而便交媾、产蛋、孵仔;到了秋天,即寒露后,北方气温日趋下降,气候变冷,食物匮乏,老雁便带上长大了的雏雁,返向温暖如春、食物丰富的江南“老家”过冬去了。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新老大雁又会结伴而行,飞回北方栖息繁殖。这样,周而复始,永不间断。
后来,待我进了学堂,长了知识,方才知道大雁更多的轶闻趣事来。原来,大雁是同类鸟儿的总称,又叫野鹅,品种有鸿雁、灰雁、豆雁、小白额雁等。大雁飞行速度很快,每小时能飞68至90公里。几千公里的漫长迁徙,需要飞上一两个月。往北,不仅飞行到内蒙河套地区,而且更北,直至飞抵广袤的西伯利亚栖息繁殖。长途旅行中,雁队组织得十分严密,每队一般由6只或以6只的倍数组成;雁群往往是一个家庭或一些种群的聚合体。它们常常排成“人”字或“一”字队形,一边飞着,一边发出嘎、嘎地鸣叫声,以起到相互照顾和起飞、停歇的信号作用。
大雁群飞,全凭头雁。头雁一般由体强力壮者担任,身小体弱者通常会排在雁阵的中间。头雁既充当了群雁的领头雁,辨识方向,不至于错飞路线;又劈风斩浪,将双翅扇动的空气滑向身后,变成一股上升气流,大大减轻了空气对紧随其后飞行的雁阵阻力,加大了浮力,节省了体力,使其飞得更稳更快。同时,头雁还依据众雁体能,潜意识地掌握着飞行快慢的节奏和速度,确保雁群不乱、弱雁不会掉队。但也有例外。因雁群长途迁徙期间,只顾日夜兼程飞向目的地;加之,漆黑的夜晚或遇上大风扬沙天气,难免迷了方向,只好掉头返飞,或者就地来回转悠,以便进一步辨别路线。故民间对雁飞有“日行千里,夜退八百”之说。然而,头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头雁飞行起来比较吃力、辛劳,为减轻头雁负担,雁与雁之间,往往相互替换,轮流扮作头雁。就连群雁中的每一只雁也时不时地前后左右更换着位置,为的是均衡体力。
雁群在长时间迁徙途中,中途还会歇息的。考虑到那些弱雁饥渴疲劳,以便补充饮食,增强体能,于是在头雁的带领下,雁群一般会在傍晚前选择山巅或库坝、湿地附近落地歇息、觅食。以防不测,雁群歇息时,还会轮流选派一只雁“站岗放哨”,承担警戒任务。待积蓄力量后,再前呼后应,结队起飞,继续前行。还有时,由于个别弱雁、病雁,在飞行或歇息中,怎么也跟不上雁阵,无奈掉队,落在孤山旷野中,成为一只可怜的孤雁。雁落,民间认为是不祥之兆,预示着当年或来年这个地方五谷不丰,很可能要遭受灾荒。这究竟是真是假,实难考证。
那么,大雁在迁徙飞行途中所排列的雁阵,为什么只有“人”字和“一”字两种队形呢?以愚浅见:一是雁群排列成“人”字或“一”字斜阵,是它们飞得最快最有力的方式。因为后一只雁的羽翼能够借助前一只雁的羽翼所产生的空气动力,依次向后传递,能够引发群雁振翅所形成的强大力量,提升了浮力,使每只雁飞行起来轻松省力,极大地减少了体能消耗。对此,有人形象地称之为“雁阵效应”,并将这种“效应”很好地运用到工作、管理之中。当然,所产生的效果,那就不言而喻了。二是起到前后左右相互照应,不至于有的雁特别是尾雁掉队。而“人”字和“一”字两种队形正好兼顾到了这两点。试想,倘若雁群排成一列纵队,或者无队形、无规则地乱飞,那就达不到前呼后应、相互照应、齐心协力、勇往直前的目的了。
大雁从北方迁徙飞向南方,最远到达哪里?恐怕很多人并不清楚。我也稀里糊涂,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可是有一次,当我无意间旅行到湖南衡阳时,却意外地听到导游讲起大雁来。导游说,当地有一座山叫“回雁峰”,意喻由北方迁徙回南方过冬的大雁,至“回雁峰”就不再往南飞了,就在“回雁峰”以北落脚打住,过起舒适的避寒越冬“生活”来。待来年春回大地时,再成群结队迁徙飞往北方繁衍生息。然而,当惊喜的我,兴致勃勃地赶到“回雁峰”,一睹大雁的芳容时,居然连一只大雁都未觅到;再看“回雁峰”,与周遭别的山相比,也无什么异样。长吁短叹后,只好悻悻地无功而返。
原以为这些年来,我看不到雁阵,觅不得大雁,是因为久居闹市,是城市的嘈杂和雾霾驱散了大雁,使得我们这一方天地没了大雁,消失了雁阵。为此,每逢春秋两季,我就会虔诚地走出闹市,登上附近最高的山峦,翘首以盼一队队排着“人”字和“一”字形的雁阵“嘎——嘎——”地从我的头顶掠过。然而,无论我怎么热切,怎么等待,怎么企盼,怎么焦急,就是不见那“人”字或“一”字形雁阵的踪影。失望和疑惑之下,我便询问远在乡下的亲人们,看他们这些年来是否见到雁阵从家乡的天空飞过,回答的结果同样是: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一股忧伤、困顿之情,立时弥漫了我热血澎湃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