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春天我才出生,正是那个生机勃勃的春天,《人民日报》推出了未央先生的诗歌《祖国,我回来了》。《人民日报》还特意加了编者按:“这是本报编辑部收到的寄自开原的一首诗,作者没写真实姓名,但在稿末附言中说‘我是一个志愿军战士,回到祖国,真是有很多话要说。’我们认为这是一篇具有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热情的作品。”没写真实姓名的作者叫章开明,1949年与弟弟章开晦参军,先在国内征战,1950年10月入朝参战,不到两月刚满19岁的弟弟牺牲。署名未央的作者时年23岁,此后《人民日报》不断推出他的作品,使他次年出版了诗集《祖国,我回来了》,成为新中国诗坛一颗新星。当时著名诗人何其芳先生曾撰文说,“在我所读过的描写抗美援朝战争的诗歌中,要算未央的《枪给我吧!》和《驰过燃烧的村庄》给我的印象最深了。读后使人不能忘记,这是古今中外的好诗的共同之处。难得的是它们的特点突出。这种特点用一句印象式的话来说,就是它们里面好像有一种火一样能够灼伤人的东西。”后来未央先生才知首先发现并力推他的是当时在《人民日报》工作的著名诗人袁水拍先生,袁先生还将原题《车过鸭绿江》改为《祖国,我回来了》变动了个别句子和韵脚,使其完整响亮。未央先生在《诗歌与短文》中说,“《人民日报》发表了我的第一首诗,使我鼓起了跋涉文学之路的勇气。他们认真阅读万千群众来稿,像园丁一样辛勤劳动,令人起敬。几十年来,每一想到《人民日报》副刊,我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我是未央先生小同乡晚辈,他的老家五同庵离我家双桥坪仅几里路,儿童时代就听说了他的传奇,读过他的诗歌,他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但我在长沙见到他时是1975年,之前我受他的影响也开始发表诗歌习作,从此他就一直关注鼓励我。
未央先生
1958年未央先生回到湖南深入生活,冬天省文联主席周立波先生将年轻的诗人叫到他的住所,给他下达了一项艰巨任务。年轻的诗人在朝鲜战场就读过周立波先生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对周立波先生很崇敬。原来军区副司令员吴自立将军要写电影剧本,文化水平低,要个人协助一下,文联领导决定派年轻的诗人去。年轻的诗人领命而去,他虚心踏实尊重老革命家,努力刻苦,1959年春就拿出了电影剧本初稿,受到了周立波先生的表扬与鼓励。这就是六十年代风行的电影《怒潮》背后的故事,湘文艺圈不少人知晓,但广大观众不知晓,电影字幕署名是集体创作,其中的插曲《送别》已成经典,至今仍在传唱,“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
未央先生(右)与本文作者农鸣先生(左)
《诗歌与短文》是一本厚重的作品选集,其中一些历史资料尤为珍贵,我读着几次不禁泪水模糊,只得放下深思。无论是诗歌还是短文,都跳跃着一颗光明忠诚充满大爱的心。作为晚辈我真的没有资格对选集品头论足,他关注鼓励了湘文艺界许多青年,尤其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任作协主席期间,辛劳奉献有目共睹,几十年来湘文艺界都尊称他为未公。选集第一篇《祖国,我回来了》,最后一篇《耐人寻味的乡村风景画》,都与《人民日报》相关,太巧合了。退休后,2014年我终于振作精神写了个长篇《危机深处》,未公得知后好高兴,他正在病中,可他叫我传电子版给他,他抱病看后又写了两千多字长文给予我热情鼓励!未公,在您面前我太渺小,我做得不好,有负您的殷切希望,但我一定以您为楷模,为亲爱的祖国尽绵薄之力,直到生命终点。让我用您的《祖国,我回来了》的诗句结束这篇短文吧:“车过鸭绿江/好像飞一样/祖国,我回来了!/祖国,我的亲娘!……”
(《诗歌与短文》已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